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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狄公道:“玉鏡之畫,筆筆工細,摹物圖貌,意在形似。我在地宮裡見到他一幅圖,畫的正是這匹灰貓在日光下打滾嬉戲。那一對瞳仁只成一條細縫!”

真智愕然,睜大了雙眼看著畫上那匹灰貓的瞳仁,露出絕望的神色:“我……我……我與你去孫天師面前詳說實情。”

真智望了望窗外,又說:“大雨已停,我們下去後殿,穿中院去西南塔樓吧!”

中院裡地上水汪汪,一片斷瓦碎礫,夜風裡仍夾著零星的雨珠。真智、狄公在前急走,陶甘、宗黎在後緊緊跟定。

他們四人剛行到西南塔樓的樓梯口,只聽到孫天師的聲音:“如此漆黑的三更半夜,你們還在忙亂什麼?”

狄公道:“真智真人要來天師面前招供一樁舊案中所犯的罪行。”

孫天師詫異:“真智要當著我面招供所犯罪行?只不知他指哪一樁舊案?好,你們快上樓。”孫天師用燈籠照了照真智,真智垂著頭,神色沮喪,一言不發。

孫天師將手中燈籠遞給狄公,說道:“你擎著這燈籠中間照看,我和真智在前,那另外兩位在後,小心上樓來,不要閃了腳步。”

孫天師、真智在前,宗黎、陶甘在後,狄公中間高舉著燈籠照看大家一步一步上樓來。孫天師剛走到紫微閣前的平臺上,突然叫道:“真智,當心!這平臺一邊沒有欄杆……”

話未落音,只聽得一聲嘶啞的慘叫,真智已墜下了平臺。

第十五章

狄公急忙爬上平臺,孫天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叫道:“小心!”狄公見他的臉象紙一樣慘白,氣喘咻咻,額上沁出了汗珠。

“他……可憐的真智,不知是自己跳下去的還是不小心墜跌下去的。只恨我沒將他抓住,那欄杆缺了一截,他豈是不知?”

孫天師一邊說著,慢慢鬆開了抓住狄公的手,拭了拭前額上的汗珠。

狄公命陶甘:“你們下樓底去看看,多半是跌成肉餅了。”

陶甘、宗黎答應了返身下樓,狄公則跟隨孫天師進了紫微閣。

孫天師示意狄公在一張烏木靠椅坐下,斟了一盅香茶遞過,問道:“狄仁傑,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真智他犯了什麼罪孽?”

狄公從衣袖中抽出那軸畫放在書案上,說道:“天師閣下,我已去地宮瞻拜了玉鏡的全身。我在那裡著到了許多幅玉鏡的畫稿。我意外地發現有一幅畫上灰貓的眼睛瞳仁眯成一條線,那無疑是中午在日光下畫的。然而這一幅真智說是玉鏡畫於臨死那一日的中午,地點是方丈的窗前。奇怪的是貓眼睛的瞳仁卻是渾圓的。這說明玉鏡真人最後一幅畫畫於早上,而不是真智所說的畫於中午!因此我便疑心玉鏡之死系……”他展開了那幅畫,指著灰貓的眼睛。

孫天師略有所悟:“仁杰老弟,這貓眼睛與玉鏡之死又有何關涉?玉鏡昇天那日,我亦在觀中,親眼目睹他含笑平靜登仙而去,並無什麼異常。”

狄公將玉鏡給宗法孟的最後一封信中說的話以及八月十六日玉鏡臨終前的一系列奇異表現向孫天師細表了一遍。

最後他說:“事實正是這樣:那一日午膳後,真智與玉鏡在方丈飲茶閒聊,真智乘玉鏡未備,偷偷將毒草藥研成的粉末灑入他的茶盅。其時,那幅貓圖幾已完成,只差貓身背後那瘦石蘭竹的細部。事實上玉鏡從早上便開始作畫,那灰貓必是上午畫成,故瞳仁是圓的。真智見玉鏡飲下了有毒的茶,便站起告辭。那毒草藥發散得緩慢,故真智走後有一段時間玉鏡才顯得煩躁不安,繼而高聲吟唱。眾道人見他兩眼閃亮,面頰桃紅,興奮亢激,便知有些異常。再說玉鏡臨死前講授的是天星、何圖之法,絲毫沒有自己即要昇天羽化的預言,更沒有意留下遺旨法缽以付後事。他是在昏噩噩中莫名其妙地死去的。當時他口吐異香、正是那毒藥在肚內發作時的症候。”

“我的天!”孫天師恍然大悟,“原來其中竟還有如此一段委曲隱情。但只不知真智因何要謀害玉鏡性命?更令我不解的是他又為何非要當著我的面供認自己犯下的殺人罪行?”

狄公道:“晚生請來必是真智做下了見不得人的曖昧勾當,且疑心已被玉鏡覺察,故大膽下了毒手!玉鏡給宗法孟的最後那封信中透露他懷疑觀中發生了傷風敗俗、違背法規戒律的醜事,去年三個年輕女子死在這裡便是十分蹊蹺之事。倘然果真是真智一手遮天犯下的罪孽,玉鏡只要一開口,真智便身敗名裂,永世沉淪,不得翻身,官府刑法也決不會輕饒。”

孫天師喃喃說道:“這事因何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