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低眉順眼的於姑姑緩緩走了出來,屈膝拜道:“奴婢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面色登時猙獰了起來。
會醫術,會接生之道,還是從福建找來的……這些話,分明就是說給她聽的!
這個於姑姑,無論是容貌還是聲音舉止,俱都和她的於姑姑一模一樣,饒是有人說她不是於姑姑,皇后都無法相信。
而棠落瑾的女官,現下特意將人送來,還只說這人是於姑姑,而不提其他……
皇后用力抿了下唇,聲音裡都壓抑著怒火,道:“下肩輿。”
徐有為道:“娘娘如今身子不比從前,還是坐著肩輿,對您身子好一些。”
皇后已然下了肩輿,然後伸出手。
於姑姑當即上前,扶住了皇后的小臂。
就像是做了無數次一樣。
徐有為當即閉嘴。
皇后又衝身後揮了揮手,徐有為便帶著眾人,不遠不近的跟在了後面。
這個距離,是聽不到前面人小聲說話的。
徐有為這才看一眼石媚,低聲問道:“這真是於姑姑?”
石媚笑道:“是啊。殿下帶她回來的時候,就說她姓於,年紀大了,就做姑姑好了。”
徐有為:“……”又白問了。
不過,雖然白問了一句,但徐有為心中也越發確定,在那位太子殿下沒發話前,是別想在太子手下的人的口裡,撬出一句真話了。
徐有為心中如何做想,暫且不提,皇后將手臂放在於姑姑手上,卻是聲音冷冷地道:“是你!於姑姑,好一個於姑姑!你竟一直活著!甚至明明活著,明明知道你的老子娘和兄弟都在寧家,竟還敢這樣出現在本宮面前?你,好大的膽子!”
於姑姑低著頭,聲音平板地道:“奴婢死罪。”
“你當然是死罪!”皇后恨恨的罵了一句,知曉現下不是指責於姑姑的時候,接下來,說不得她還要用到於姑姑,在心中緩了緩,開口道,“旁的便罷了,接下來的事情,你與本宮配合好了,將棠落瑾弄下來,你這些年的過錯,本宮就不再追究,如若不然……於氏,你不為著你的小命著想,也該為你老子孃的命著想!”
如今這時候,不少宮中妃嬪,都看重家生子。其中緣故,也不過是因著這些家生子在妃嬪的孃家裡出生、長大,更加依賴孃家。且除此之外,這些家生子的親人俱都留在孃家,一榮未必俱榮,但一個出事,很難不牽累其他家人。
皇后如此開口,也是知道,分離數年,她所能牽制於姑姑的,只剩下了於姑姑留在寧家的父母親人了。
於姑姑卻稍稍一頓,爾後嘆息一聲,才道:“奴婢背主,縱是萬死,也是應當。只是娘娘,您這次,萬萬莫要再做傻事。”
皇后腳步頓住,轉身看向於姑姑,一字一頓道:“你在說甚麼?背主?你已經,背棄本宮了?”
於姑姑離宮數載,片刻後才記起來,自己此時應當跪下。等到跪下之後,她才繼續道:“背主並非奴婢所願,太子殿下將奴婢的兩個侄兒都帶走,奴婢為了他們,只得如此。只不過,如今娘娘被皇上宣召,奴婢的事情是小事,不值當現下說與娘娘聽。反而是娘娘的事情迫在眉睫……”
皇后如今身子越來越差,明明只是有些惱,卻依然氣喘吁吁,說不出話來。
於姑姑接著道:“奴婢知道娘娘一心想讓自己的兒子做皇儲。這件事情,對曾經的娘娘來說,並非難事。可是,如今太子地位已然穩如泰山,年歲又漸長,娘娘卻被迫幽居清寧宮之中,周圍又沒有自己的人,娘娘如今,又如何鬥得過太子?倒不如後退一步,今日且從了太子,認下太子是您的親生子,如此將來,太子哪怕是登上皇位,依舊要奉您為唯一的太后。
可是,今日若您執意不肯讓步……如今或許還好,有皇上在,太子不會對您或十二皇子做些甚麼。但是,如果將來,皇上薨了呢?到時候,您是生母,是長輩,太子為著流芳千世,只會供著您,敬著您。可是,對十二皇子呢?十二皇子只是太子的弟弟而已,兄長想要教訓弟弟,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情。若太子要對十二皇子出手,您只是被供起來的太后,又能做些甚麼?
所以娘娘,奴婢求您,看在十二皇子的將來上,該退一步,就退一步。”
無論如何,於姑姑曾經伺候皇后數年,對寧家感情亦深,即使是她當初被皇后懷疑,扔到福建去做最後的棋子,她仍舊感念寧家和皇后,因此即便是如今,她一開口,就是為皇后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