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書也吃了癟,只好“勉強”地紅著她白嫩的臉皮,作出了一副羞澀的模樣,躲在思瀅的背後,想讓思瀅這個“乖乖女”當她的“擋箭牌”抵擋連老頭的口水。
可是,大概連老頭“人老心不死”還知道“憐香惜玉”、“護花呵草”見了思瀅這樣嬌美可人、溫婉動人,也捨不得“辣手摧花”、“口水狂掃”所以,並沒有像琴書所願,把口水“大雨傾盆”般傾瀉到無辜可憐的思瀅頭上,只是鼻中重重一哼,倚老賣老地解釋道:“明代許次紆就在《茶疏》中說:“精茗蘊香,借水而發,無水不可與論茶也。”
明代《梅花草堂筆談》中談到:“茶性必發於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試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
可見水質能直接影響茶湯品質。水質不好,就不能正確反映茶葉的色、香、味,尤其對茶湯滋味影響更大。
杭州的“龍井茶,虎跑水”俗稱杭州“雙絕”我這回就是特意去杭州取的“虎跑泉”中的水,可以說是,名泉伴名茶,真是美上加美,相得益彰,可是,你們這幫“無知小輩”居然不識好歹、不體會我老人家的好心,真是氣死我了!”
眾人趕忙承認錯誤,又是一陣勸解,這才好容易讓連老頭又轉“怒”為喜,繼續賣弄道:“古人對泡茶用水的選擇,歸納起來,其要點如下:一是水“以清輕甘潔為美”因為“水泉不甘,能損茶味”只有甘、潔,才能“水甘茶串香””
“二是水要活而清鮮,也就是說,“水不問江井,要之貴活”再具體來說,就是:“山頂泉清而輕,山下泉清而重,石中泉清而甘,砂中泉清而冽,土中泉清而白。流於黃石為佳,瀉出青石無用。流動者愈於安靜,負陰者勝於向陽。真源無味,真水無香””
“三是貯水要得法。比如“養水須置石子於甕”不能放在木製容器中,因為“水性忌木,松杉為甚,木桶貯水,其害滋甚,潔瓶為佳耳”總之,要“大甕滿貯,投伏龍肝一塊,即窀中心乾土也,乘熱投之。貯水甕預置於陰庭,覆以紗帛,使晝抱天光,夜承星露,則英華不散,靈氣常存。假令壓以木石,封以紙箬,暴於日中,則內閉其氣,外耗其精,水神敝矣,水味敗矣””
說到這裡,連老頭意興飛揚,居然即席作了一首詩,念給我們聽:“茶,香葉,嫩芽。慕詩客,愛僧家。碾雕白玉,羅織紅紗。銚煎黃蕊色,婉轉麴塵花。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後豈堪誇……”
吟到得意之處,忽然又平仄有韻地開口唱道:“一碗潤喉咽,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
七碗吃不得,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我和思瀅、琴書、唐心虹四個人只聽得面面相覷、目瞪口呆、汗流浹背、啞口無言,真不知道今天這個“茶話”會該怎麼樣才能收場,正在這個時候,又有電話鈴聲響起,不過這回是連鳳琴的電話在響。
連鳳琴拿了電話,起身到屋外聽了片刻,又回到屋裡,拿著行動電話走到連老頭身邊,低下頭,在興致勃勃、手舞足蹈的連老頭耳邊,低低說了什麼。連老頭一愣,彷彿一個正玩得高興的小孩子,突然被嚴厲的父母抓了個正著,訓斥了一頓似地,垂著腦袋拿起連鳳琴遞過來的行動電話,貼到耳邊“嗯”了一聲,然後側耳傾聽。很快地,他的臉一下子皺成一團,彷彿有一柄利劍一下子插進了他的心臟,那痛苦不堪的神態,竟令我和思瀅等人也莫名其妙緊張起來。
連老頭一改平日的儒雅風範,抬起手擦著臉頰,弄不清楚他是想把瞼上的皺紋搓平,還是想藉此抵消電話聽筒那邊傳來的無形精神壓力。
他只是“嗯嗯、啊啊”地側耳傾聽,好一會兒,他才終於用北方人難懂的閩南話回答了幾句,那聲音喑啞沮喪,全然沒有了剛才趾高氣揚、指點江山的那種神采奕奕。
關掉行動電話,連老頭一下子便癱坐在沙發裡面,一手撫胸,半天說不話來。
我這時候才突然明白,一向被當作談笑風生、機智詼諧的老頑童,現在可能已經足足七十多歲了——他比我想像中要老得多!
連鳳琴這個時候已經端來了一個裝滿冷水的大玻璃杯來到連老頭面前,往他的杯子裡面倒了一點水進去,然後說道:“爸爸,你不能激動,還是喝點水吧。”
她的神態倒仍是安靜平和,含著一絲絲的羞怯,似乎剛才那通電話對她並沒有甚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