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布城內也下了大雪,卻感受不到野外刺骨的嚴寒,尤其返回木拉提旅館後,炭火旺熱,遍室生春,考古隊員們很快擺脫了驚悸困窘的陰影,但隨之而起了另一種擔憂。包括餘伯寵在內,大家紛紛猜測著隊長威瑟和特別顧問布萊恩重逢後的情形,其中的尷尬拘謹難以想象,倘若一方據理痛斥,另一方又負固不服,勢必產生無法彌合的齟齬,對於即將進行的探險行動絕非幸事。然而,正當他們暗自醞釀著如何調和勸解時,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每個人的意料。
“親愛的博士,看到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這些天我一直牽腸掛肚,茶飯不思,唯恐你被‘櫻花社’的人傷害。”威瑟上前緊緊擁抱著布萊恩,情緒異常興奮,彷彿渾然忘記了自己卑躬屈節結黨營私的事實。與其說是厚顏無恥,不如說矯情做作的功夫已經登峰造極。
布萊恩微微一怔,不便再有斤斤計較的詰責,訕訕地笑道:“約翰,再見到你我也很高興,這段日子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唉,可不是嗎,”威瑟搖頭嘆息,“日本人的脅迫,土匪的恐嚇,再加上官兵的騷擾,簡直是一種非人的待遇。不過,感謝上帝,我們最終還是轉危為安了。”
“除了感謝上帝,你不認為我們還應該感謝一位更加重要的人士嗎?”布萊恩輕輕笑道。
“哦,是誰?”威瑟彷彿懵懂不解。
“若非餘先生力挽狂瀾,考古隊的結局就太可怕了,即使不被日本人瓦解,也有可能在流寇與官軍的戰爭中付出傷亡慘重的代價。”布萊恩說。
“不錯,餘先生居功至偉,我們是不會忘記的。”威瑟像是恍然大悟,連忙奉承了兩句。眾人也紛紛附和,一時頌聲如潮。
“博士,”餘伯寵淡淡地笑道,“我早說過,既然中英雙方的合作關係從未正式解除,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履行自己份內的職責,根本不值得一提。”
“餘先生,”布萊恩目不轉睛,無比懇切地說,“你儘可顯示謙和敦厚的涵養,我們卻無顏保持置若罔聞的姿態。老實講,不論基於何種原因,這次意外變故已經給中英雙方的協作關係造成了負面影響,也在一定程度上冒犯了你本人的尊嚴。在此我謹代表全體英方成員鄭重致歉,並且希望得到你的原諒。”
餘伯寵不免為之心動,其實,面對劣跡昭著的威瑟,布萊恩不咎既往的寬懷已經難能可貴,如今又有反躬自省的表示,更顯出一份令人欽佩的雅量高致,於是擺手笑道:“博士言重了,為顧全大局著想,()我們不該在細枝末節上徒勞傷神。進入沙漠後,考古隊還將面臨無數艱鉅的考驗,事先經歷一次磨難,或許使大家受益匪淺。”
“我非常同意你的觀點,”布萊恩說,目光環顧眾人。“這次挫折也算是一個難得的教訓,讓大夥初步瞭解了探險之路上的重重阻礙,不僅要接受惡劣的自然環境的挑戰,同時無法避免許多人為因素的制約。另外,我們也認清了誰才是最可靠的朋友,從此加強與中方代表的配合,切實改正盲目自信的弊病。”
一番話鞭辟入裡,除了威瑟依然無動於衷,大多數考古隊員都流露出首肯心折的神態,一些人甚至面含愧色。蘇珊的反應尤為強烈,俏臉通紅,眼瞼低垂,頗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十)(3)
“博士,”餘伯寵又說,“這一趟城南之旅雖然迫於無奈,卻也有不少因禍得福的收穫。首先,‘櫻花社’在西北的勢力遭受重創,短時期內不可能與我們正面為敵。其次,拜我好友哈爾克所賜,我已經重新拿回了另外半幅失竊多日的樓蘭地圖。”
說著,他取出那隻長方形錦盒向眾人展示。隊員們無不歡欣鼓舞,紛紛向餘伯寵表示祝賀,布萊恩更是喜出望外,說:“餘先生,這一次你真是不虛此行,地圖的失而復得,稱得上我們探險計劃順利實現的最好徵兆。”
“餘,你的運氣實在不錯。”威瑟似乎另有企謀,走上前說,“不過,為防止歹徒故伎重施,那半幅地圖最好還是放在一個更加妥當的地方儲存。”
“乾脆由你親自保管如何?”餘伯寵不無譏諷地笑道。
“也好,大家都知道的,我這個人生性謹慎,絕不會讓如此珍貴的檔案輕易旁落……”威瑟一本正經地說,正要伸手討取,卻遭到布萊恩的斷然駁斥。
“約翰,你太過分了吧!”布萊恩忍無可忍地說,“這半幅地圖原本由中國人提供,即使當中出現過一些波折,所有權也沒有發生轉變。如今餘先生透過不懈努力剛剛重新獲得,並且中英雙方的合作計劃尚未正式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