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她,誰知這一幫就幫出毛病來了。
她橫在榻上,我撩起她的小衣,將創傷藥塗在她的冰肌玉骨上。我特意加了十二分的小心,碰都沒碰她一下。天地良心,當時我一點非分之念都沒有,只顧給她止血敷藥。幸而她的傷月半就告愈,我想先穩住她,就說:“傷口初愈,還是多養幾日為好,報仇的事則須從長計議。”不料,她卻說:“你卻要多來陪我,省得我煩悶。”我心下大不以為然,便說:“男女終歸有別,況且你又是一個出家人。”她竟淚流滿面道:“小尼已蒙不貞之名,你若再置之不理,我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我奇怪,就問:“你怎麼不貞了?”她瞪我一眼:“你還來問我,都怪你魯莽。”
我原本就膽怯如鼷,生怕捲入旋渦中,忙問她:“怪我何來?”她紅著臉兒說:“想我一庵堂尼姑,竟叫你脫衣解帶,不該看的都看了去……”我這麼迂闊的一個人,霎時慌了手腳:“話不能這麼說。”靜怡道:“我本是萬般無奈之時方不得不墮入空門的,殊不知空門也竟深似海,莫如還俗,做一個草民妻妾來得稱心如願些。”我知道她的本意只是報仇心切,絕不是情之所動,可是又找不出一個拒絕她的正當理由,一時左右為難,只好一拖再拖。林驛丞平時對我不薄,我豈能忍心加害於他?千方百計想保全,遂提議他全家遷入驛館,好歹安生些。那日,她尾隨林驛丞,被林驛丞知覺,險些識出她來;幸好她慌不擇路跑出城外,鑽進雜草叢中,才不致被戳穿真面。自此,她就更怕夜長夢多了,進而加快復仇程序,竟跟我提出要離開庵堂,搬入驛館。待頭髮蓄起,便與我成親,又放出柔媚手段來。我何曾見識過這個陣勢,不免心慌意亂,便假意應許,倉皇逃竄。幾日裡,愁得我天天緊鎖眉頭,六神無主,想找個人商量,又張不開嘴;心下反覆斟酌,林驛丞與靜怡孰重孰輕,兩相比較,自然是林驛丞佔的分量更重一些……
絕望之中,我突然動了殺機,殺了她,也就一了百了,我便能睡個踏實覺了。於是,有一天,我帶著腰刀去了小庵。正見她焚香撫琴,曲子是《高山流水》,頗為動人;她表情凝重端莊,偶爾抬頭看我一眼,又百媚一笑。最妙不過的是她那一雙秋瞳,水波盪漾,令人酥軟。都說宮裡的講究是立後宜取德,封妃則求色,這時候的靜怡看上去又有德又有色,我哪裡還下得去手?我倆談詩論賦,直至月光潑灑下來我方才告辭,她隻字未提要搬入驛館的事,也讓我鬆了一口氣。回到驛館,總感覺彷彿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心裡知道林驛丞他們對我的行徑有所察覺,好在我問心無愧。有時候我就想,要是能叫靜怡和驛丞化干戈為玉帛就省心了,恐怕又無可能。平心而論,林驛丞也並非是那種草菅人命的強人匪類。他殺靜怡的父親必有其緣由,不是他父親陷害過忠臣良將,就是欺過男霸過女。我幾次想當面問問林驛丞,話到嘴邊,又都嚥下去了。實話說,我不是個坐懷不亂的柳公子,也有風月情懷,只是拿不準我與靜怡是不是三生石上有前緣,將來處在一起能不能跟張目和三娘他們那樣投脾氣,即便我們倆投脾氣,林驛丞他們又會不會通得過?當下,唯一穩妥的辦法似只有暗度陳倉,畢竟我目下的首要職責不是談情說愛,而是為經邦大略效犬馬之勞。此後,我們倆確實往來密切了許多,見面也更頻繁,不是她舞一趟劍,就是唱一套曲,盡展才情。我一旁瞅著她曉日芙蓉似的一張臉,不得不讚嘆:到底是出身仕宦人家,家學淵源,這樣的人兒困在庵堂之中實在是可惜了。
發現李耳盯我的梢是很晚以後了,想必我與靜怡的言來語去盡已被他聽了去,他再傳給林驛丞他們,我倆的私會難免成為驛館內外的談資。這讓我惱得不行,那日當著李耳的面,我噹啷一聲將茶盅摔個粉碎,正擬與他翻臉,林驛丞卻出來勸阻,說:“你們若因我與那位師父的私人恩怨而掰了交情,豈不讓我心愧?”他這麼一說,我反而不便發作了。
但是,我還是警告了李耳:“靜怡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拿你是問。”李耳非但不加自律,反而責怪於我:“為一女子,你竟連兄弟情誼都不要了,我看你的書是白讀了。”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破釜沉舟,與靜怡過從更密,幾乎是不離左右。靜怡說:“這樣下去,怕是少不了飛短流長。”我本就破罐破摔了,便說:“管不了那麼多了,嘴長在人家的嘴巴上,他們想說什麼,就由他們說去。”靜怡愧疚道:“都是我連累了你。”我八面威風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一家人卻說兩家話?”靜怡的臉兒騰地一下子紅了:“誰與你是一家子!”我也覺得言語唐突,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靜怡薄怒佯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