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們家生活並不很富裕,父親拿出全部的家底,買了其中的一間,作為我們在城裡的第一個房子。小時候並沒有覺得住在那種緊仄的空間裡有什麼委屈,相反,由於有很多年齡相仿的小夥伴,童年生活的很樂。
我要說的這件事情,發生在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那時候學校不像現在這樣多,私立的更是沒有,附近唯一的一所小學離家有七八里路,所以每次從家裡去學校要走半個多小時。為了能在路上多玩一會,我們經常會起得很早,常常是天剛矇矇亮幾個小夥伴就相互喊著一起去上學。
冬天的一個夜裡我突然醒了過來,以為天就要亮了,於是馬上穿上衣服,走的時候看了一眼鬧鐘才發現剛剛一點,心裡有點意外,以往醒來差不多都是六點,這次怎麼醒的這麼早呢記得老師說過人的生物鐘一旦形成就不會輕易地改變。
我重新坐到床上,打算脫了衣服再睡一覺。這時候一曲甜美的歌聲傳入我的耳中,聲音不響但是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楚,是一個女人嗓子:
小妹妹送情郎啊
送到那大門外
手拉著那個手兒
問郎你多咱回來
回不回來我定會
捎上封信兒哪
怎捨得讓小妹妹
時常掛心懷
音調婉轉悠長,回味無窮,有一種濃濃的鄉野味,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東北的一個小曲。
這聲音很動聽,我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很想看看是誰在唱,唱歌的女人長得漂不漂亮。
我掀開簾子,望了望熟睡中的父母,輕輕的走到門口,開門走了出去。
關上門後,有點後悔,樓道里沒有燈光,黑幽幽的有點嚇人,陣陣穿堂風吹過,褲管裡的腳腕涼颼颼的,也許我的骨子裡就是一個執拗的人,既然出來了,怎麼能縮回去呢而且這曲子如此好聽,我要是學會了在學校裡一唱,肯定能讓其他同學刮目相看,露出崇拜的眼神。
這樣想著給自己壯了壯膽,循著聲音慢慢走去。歌聲好像是從樓上傳來的,我摸著黑緩緩的向樓梯口走去,走了幾步上面的歌聲突然消失了,周圍靜悄悄的,空蕩蕩的樓道里只有我的喘息聲,黑暗像是無窮無盡的一般,將我吞噬。
你可能要問我為什麼不開燈,其實樓道里的燈泡早就壞了,可是大家寧願摸黑也不捨得自己出錢買。
既然歌聲停止了,那就回去吧。這樣想著剛要轉身,偏偏那歌聲又響了起來,是那麼的輕和動人,我猶豫了一會,終究沒有抵擋住歌聲的誘惑,向樓梯口繼續走去。
樓梯口的風很冷,我被凍得渾身發抖,趕緊扶著牆,向樓上爬去,心說只要聽一會就下來,就一會。
終於爬上了四樓,發現歌聲是從最裡面的一個房間裡傳出來的,我踮著腳輕輕的挪向裡面,生怕驚動了唱歌的女人,我在一間房門口停了下來,聽著裡面傳來的美妙旋律,沉浸在明的場景裡。
突然,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周圍一片死寂。一定是裡面的人唱累了所以要睡覺了,我這樣想到,轉過身,摸著牆正準備離開,“吱呀”門突然開了。
我心裡一驚,莫不是被發現了,這該怎麼辦,要是被當成小偷可就完了。正在我緊張的心撲撲亂跳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也喜歡這首小曲嗎
我轉過頭,藉著從門縫裡脈來燈光,發現是位佝僂的禿頂老頭。我使勁的點點頭,老實回道:“是的,我覺得唱的真好聽,唱歌的人也一定很漂亮吧”
老頭身子微微一怔,好像有點意外,繼而對我和藹的一笑:她啊,確實很漂亮。
我能見見她嗎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冒失。
不能點回去吧,要不你家裡人會著急的。老頭說完頹然的轉過身,將門關了上。樓道里重又浸透在黑暗中。
我心裡有一絲失落,更多的是氣憤,為何不讓我見見唱歌的女人呢唱歌的一定是他老婆,他一定是對他老婆不好,這個老傢伙,肯定是將老婆關在屋裡經常打罵,讓她唱歌還不允許她出門。我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想象裡。
突然,一絲輕微的嘆息聲讓我從想象中驚醒過來,轉身望去,後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誰我緊張的喊了句。
沒有人回答我。
剛才那句嘆氣聲似乎就是在我身後發出,我猶猶豫豫的伸起手,向前摸去,什麼也沒有。剛才一定是風,我鬆了口氣,加了腳步,下了樓回到了家裡。
父母依舊睡得很香,並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