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半時間便已毒發!若是晚發作片刻,我說不定就可以一把蚊須針撂倒晏紫峰,但此刻的時機卻是太不巧了。
我心念電轉,神色愕然,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若是他人,說不定便上前檢視陳雄狀況,可晏紫峰老奸巨猾,見陳雄忽然倒地打滾,反退了一步,叫道:“陳雄,你怎麼了?”
陳雄倒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掙扎叫道:“師伯當心……朱長齡是……”
我聞言已知不妙,哪等他說完,掙開本來是虛綁的繩索,疾撲而前,一把蚊須針便撒向晏紫峰,喝道:“姓晏的,下去找你師弟卓玉樹罷!”
此時也不知怎麼,剛才的恐慌都一掃而空。我心中一片空明,除了要擊倒面前這個強敵之外,什麼都不想了。出手時鼓足內力,上百枚蚊須針從袖中射出,如風沙驟起,如細雨紛飛,眼看就要將晏紫峰紮成一頭刺蝟。
可惜,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我離晏紫峰還有一丈多遠,若是旁人也未必來得及反應,但晏紫峰身手果然了得,手中如變戲法一般,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一柄羽扇,輕輕一揮,空中襲來的蚊須針盡皆倒飛。我忽感勁風撲面,隨即便見百十點青灰色的光芒閃爍,暗叫不好,慌忙後退閃避。然而已然不及,臉上中了好幾針,大叫一聲,摔倒在地,隨即感到身上奇癢難當,不禁翻滾呻吟了起來,便和剛才的陳雄一樣,斜眼間又看到陳雄歪在一邊,已不動彈了。
晏紫峰神色不變,淡淡道:“幾根毒針便要傷本座?再練三十年也不能夠。”見陳雄已然毒發身死,眉頭一皺,到我身邊喝問道:“小子,你怎知本座是何人 ?'…'”
我強笑道:“自然是……令師弟親口告訴我的……”
“卓師弟?他人呢?”晏紫峰眼中寒光一閃。
“哼哼,”我忍著麻癢,挑釁道,“沒聽到我說麼……令師弟已經……已經被我斃了,一刀劈成兩半……”
饒晏紫峰再鎮定,聽了這話也不免驚怒交加,厲聲道:“小狗,你、你說什麼?”
我忽然眨眼道:“我說你下去陪卓玉樹罷!”手中已暗暗扣了三枚蚊須針,驀然揮出,射向他面門。我看得甚準,他此時離我極近,就是揮出羽扇,也決計不及撲開。
晏紫峰臨危不亂,向後急仰,一個“鐵板橋”,竟又躲過這突如其來的三針。他身體後仰,看似幾乎要仰面摔倒在地,然而身未及地便即反彈,又直直站起。鐵板橋這功夫人人都會,可有幾個人能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但我趁他向後一仰之勢,已經掙扎爬起,躍入旁邊一道雪坡,一咬牙抱頭滾了下去。晏紫峰百忙中向幾個弟子道:“你們看好俘虜,莫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跟著跳下雪坡,追了上來。
原來我早已服用了蚊須針的解藥,毒性即發即解,雖然中了兩三枚毒針,卻傷我不得。我是有意裝作被毒針所傷,又用卓玉樹的死刺激晏紫峰,誘他過來,然後突發奇襲。可還是沉不住氣,動手早了片刻,又被他躲過,只有趕緊逃走。
那雪坡甚長,我一路滾下去,滾了二十多丈,直滾到一座山崖底下。晏紫峰在雪上飄行,緊追不捨。那雪坡積雪甚厚,縱然他武學精湛,也不免足下稍有窒礙。晏紫峰是武學宗師,自也不能如我一般不顧體面地翻滾。但驀然間他長嘯一聲,翩然而起,如鶴衝九霄,在空中一個筋斗,又落到我前面。我大驚之下,剛要躲閃,已被他一腳踢中,身子騰雲駕霧地飛起,落地時仍收不住力道,摔了個狗啃屎,口中吐出鮮血,扭了幾下,倒地不動。
晏紫峰兩次差點被偷襲得手,一時不敢再託大走近。袖子一揚,兩枚梭鏢倏然飛出,打在我身上,插入腰腹之間,見我仍然不動,冷哼道:“小狗,死得這般快,倒是便宜你了!”又自言自語地忖道:“憑他這等功夫,決不能傷了卓師弟。莫非是大言欺人 ?'…'”正要走近檢視,忽然面前灰芒又現,不知怎麼又出現一大把蚊須針,他微微一驚,身形急退。卻見那把蚊須針是從上方崖頂擲下。在山崖上,一個絕美的少女現出面龐,哭道:“你……你殺了我夫君……”正是青眉。
晏紫峰輕輕避過,見崖上不過是一個年輕姑娘,戒心不由去了八成,色心卻又大起,笑道:“你是那小子的媳婦麼?不要緊,我殺了你夫君,再賠給你一個好不好?”在崖壁上一點,身子掠起,竟似要從下面飛上懸崖。青眉又擲下一把蚊須針,可她內力不夠,那針本是風吹得動,水漂得起的極輕之物,若無一定內力催動,決不能及遠。縱有一兩枚飄到晏紫峰身邊,他輕輕一揮,也都斜斜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