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有風。
時而呼嘯而過,似洪水猛獸,颳得一人粗的樹幹搖搖晃晃,樹葉沙沙作響,大有傾倒之姿,時而偷偷溜過,似魑魅魍魎,弄得整個林間充斥著嗚嗚的聲音,好似鬼哭狼嚎,又好似哽咽難鳴,林旋兒硬著頭皮坐在石頭上,背靠著一株高大的槐樹,怔怔地看著月光下安靜躺著衣冠冢。
恐懼,遲疑,驚慌,無助,所有的沮喪全都一股腦兒湧上來,她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寒意不知是由身而起,還是由心而起,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一瞬間只覺頭疼欲裂,仍舊不敢閉眼,淚珠兒不由自主滾落下來,心中只暗暗地呼喊。
娘啊娘,若你真在天有靈,我就在這裡,出來見見我吧!可憐你的女兒毫無指望地獨自活在這世上,滿懷仇恨、滿心迷茫,究竟該去何去何從?
天色漸漸明瞭,天氣愈發冷了,林旋兒低頭拉扯了胸前的氅衣,只聽得前頭樹叢中一陣腳步聲。
卷一 昔日又復來 78。求醫
78。求醫
林旋兒忙坐起來,躲在一塊兒大石頭後頭,悄悄看著那聲響傳來的地方,此刻天色微白,寒氣襲人,一陣白霧在地面集結,前頭模糊不清。
她的心揪到了喉嚨口,是母親到了麼?
只聽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尼出現在她眼前,眼生得很,但看那衣裳穿戴,俱是前頭碧雲寺的姑子,身上揹著一個揹簍,正用一支竹仗在草叢中探路,沿著已被雜草沒過的小路往山裡走,像是趁早兒到山中採蘑菇去了。
白白枯等了一夜!林旋兒失望之極,只靜靜地等著她走遠了,才從石頭後面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忽見日頭已隱隱露出半邊頭兒,心中大呼不好,若被奶孃知道了,以後再想來只怕難了,便只有如同腳下生風一般往回趕,來時用了一個時辰,回的時候竟更甚,用了一時三刻,來到東大街,已是天色大亮,街上已熙熙攘攘了。
本就耽誤了,又在街上跟街坊們打招呼,更耽誤了不少時間,林旋兒一心只怕奶孃知道,便也無暇多話,只寒暄幾句便往前走,剛要到門口,一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抬頭一看,卻是廖瑾瑜。
他漲紅了一張臉,滿臉堆笑,問道:“先生哪裡去了?”
林旋兒見是他,一心只忙著趕回去,便衝他點點頭道:“趁早兒去山裡頭看看有沒有新鮮藥草,柳先生這麼早便擺攤兒了麼?我也有些乏了,先回去了。”說罷便拱手道別,徑直往家裡趕。
廖瑾瑜看她去也匆匆,只恨不得馬上長出渾身的嘴巴來,將自己的心事說明,卻不敢造次,只在口中嘟嘟囔囔道:“姑娘莫不是要找婆家麼?”
昨日他聽的大旺嫂子說,奶孃問劉嬸子要了好些個公子哥兒的生辰八字,誰不知道劉嬸子是有名的媒婆兒,總喜歡擔山作保,牽線搭橋,他只心慌慌的,先前寫了帖子寄詩鼓勵她,卻未見她有任何迴音,想是並未看到,今日想好當她面說,怎奈她來去匆匆,絲毫無意,一時間悵然若失,也不敢追了去,只呆呆地回到書攤兒上坐著。
再說林旋兒只見大門開著,心中便覺不好,心中又想,橫豎只要說自己是到外頭山上找藥草去了看能不能搪塞得過,便硬著頭皮往裡頭走。
剛轉入照壁,便見到奶孃端著一杯茶過來,一見到她便詫異道:“怎麼那麼早就起來了?我當你還睡呢!只怕吵了你,說讓你睡一會兒呢!”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笑道:“起得早了,到外頭街上溜達了一回。”看奶孃手上端著茶碗,便問:“來客人了麼?”
奶孃這才反應過來一樣,笑道:“對啊!我倒把這個忘了,英爺回來了!”
英介?他又回來做什麼?
來到門口一瞧,果然是英介在裡頭,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赭色直裰長衫,頸上圍著白色絲絛,腰間繫著一條帶鉤,頭上戴著一頂黑色大帽,遮住了大半邊臉,雖是庶民打扮,卻也比一般人家體面。
還是那個急性子,似乎有什麼急事,滿頭大汗,好似椅子上有刺一般,只踱來踱去,如一隻熱鍋上的螞蟻。連大帽還未脫,哪裡像是來看故人的,倒像是立馬便要走似的。
林旋兒原想與他敘舊兩句,但見他急成這個樣子,心下也有些不安,想是嫚香又不好了嗎?便也才顧不得客套,小聲問道:“嫚香如何不來?是否身體抱恙?”
見了他,英介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咕咚一聲便跪倒在地上,任由誰拉也不起來,口中只說兩個詞,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