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沒有一刻能夠寬心。
林旋兒知道她在煩惱什麼。
把芊芊給他吧,又怕芊芊亂說話壞了大事,藏著不給吧,所有的事情都前功盡棄,思來想去倒也一時沒有頭緒,一天到晚雖有寧大娘陪著,心情也不大好,只悶悶的。
六老爺說考慮,一去不回,一等就是一天,陸榮澤又再寄信回來,只說嚴世藩一日急似一日,那些送去的姑娘都原封不動退回來了,只怒斥陸榮澤敷衍他。
事情可是非解決不可了。
老太太沒有辦法,寧大娘跟著著急,便是六老爺也拿不定主意。
這事兒還真不敢讓芊芊知道了,都瞞著。
園子裡頭一片沉寂,林旋兒心裡十分清楚,這是陸榮澤在包庇她,那天晚上在瀑布前頭撫琴的人,哪裡是芊芊,分明就是自己,他也和自己在一處,難道就不知道。
只是,他一片好心,卻讓所有的人都愁苦。
這個選擇,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十分艱難的。
唯獨有她,什麼問題都不復存在,不出賣南辰,不出賣園子裡頭的眾人,她能夠做得到,便是死了,她也不會洩露半句,她和六老爺沒有親情,也不是南辰的心上人,更不是從小兒在園子裡頭長大的,不過一個過客而已,匆匆來了,匆匆走了,誰又會放在心上呢?
她思來想去,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便將白露叫道身邊來。
白露很少見她這樣一本正經的模樣,便輕笑道:“奶奶起得這麼早,這會子只怕老太太也還躺著呢!要去磕頭請安也還早著呢!不如再躺一會兒。”
林旋兒只怕她洞悉了自己的心思,便忙笑道:“昨兒個夜裡我想了幾個上好的方子,只怕都忘了,就趕著起來,你快拿筆研墨去,我穿上鞋子就來!”
白露便笑道:“奶奶怪道傷神,這麼一大早剛起來就看書寫字兒,就不能等一等麼?”
林旋兒便笑道:“這個不能等,只怕一回頭就給忘了!”
說罷便坐在桌前,細想了一遍,方才將老太太吃過的藥方兒全都認認真真默寫了一遍。
白露不大識字,見她寫得洋洋灑灑幾十頁紙,便又笑道:“奶奶寫的字真漂亮。”
林旋兒忽然想起她不識字,又想了想,便笑道:“我教你做大夫如何?”
這是白露夢寐以求之事,如今聽得林旋兒這樣說,自然滿心歡喜,便點頭道:“咱們是不是應該先從認藥材開始?”
林旋兒便笑道:“天佑倒是行家,今後你可以慢慢找他去問,如今你瞧這些個藥方,我在上頭畫畫兒,你瞧一瞧,看得出那是畫的什麼麼?”
說罷便在房子上畫了一個咳嗽的人,白露一下子便說出來了。
林旋兒見此方法可行,便依葫蘆畫瓢,將所有的藥方都畫了畫兒,又讓白露仔細認真辨認了幾遍,眼見一點兒錯處都沒有,心裡頭這才放心,便又道:“你瞧著這些藥方兒,再看老太太如何了,便用這些方子去煉藥丸子就完了,倒也都方便,如果拿不準的就問問大夫,這如今園子裡頭也來了幾個大夫。”
白露聽了,一面記住她的話,一面笑道:“我知道,奶奶如今身份高貴,不適合辦這些事情了,我會牢牢記著的。”說罷又想了一想,才問道:“奶奶如今給了我方子,我倒是能夠辦得來,可若是人家讓我自己開方子,那又當如何?”
林旋兒被她問得愣住了,便忙笑著開釋道:“不也得你學會了認字兒才能學寫方子,只有一點兒記住,你這些方子便只是老太太一個人的,倘或別人要吃,這是不能夠的,還有,都不是現成煎熬的藥,那些橫豎又大夫看著,這些只是日常保養的丸藥罷了,找出方子去讓天佑抓藥,配了送過去給老太太便罷了。”
白露答應著,將藥方兒都收好,林旋兒又笑道:“這兩日我這裡倒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是老太太屋裡有些著忙,豐蟬、雙蟬也忙不過來,不如你就先過去幫上兩天忙,也好看著老太太若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能即刻配藥了。”
白露不疑有他,便趕著去了。
她忙將婉月叫道身邊,對她道:“這屋子裡頭到處都是白蟻,只怕傢俱都已經空了,你將屋裡頭的東西都拾掇拾掇,我趕著讓人弄走這些個有白蟻的傢俱。”
婉月猶豫了一下,才道:“奶奶,我聽人說,這白蟻便是最厲害的,藥都不行了,扔掉還弄得別的地方也生了螞蟻才可惜呢!不如就將這屋子裡頭所有的傢俱都抬出去後頭平地上燒個精光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