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著問安,只因為那所謂的妻妾之別嗎?
林旋兒心中一陣難受,便讓紫菱出去倒茶,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等著,柳氏不知道她心中想什麼,只是看她儀容端莊、舉止大方,心中也暗暗歡喜,小聲催促她快些整理儀容,過去給雲夫人請安。
紫菱做事魯莽,但動作卻很快,不多時候就從外面飛奔而來,手中的茶碗已經灑出一些來,燙得她雙手通紅,卻也是將茶碗放在林旋兒的手邊,才笑著嚮往自己的身上擦,被一旁的奶孃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又遞來一塊布給她,她這才羞羞一笑,用布擦了手,原又還給了奶孃。
林旋兒覺出那茶碗很燙,便又從桌上拿過一隻杯子,細細地將裡面的茶倒出來,青青綠綠的顏色便在杯中漫開,她重重地跪在地上,將杯子舉過頭頂,朗聲道:“娘,請用茶!”
柳氏連忙過來攙扶,連聲說:“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一旁的奶孃見狀,連忙在紫菱身上敲了一下:“快去把那邊的蒲墊拿過來!”
“不必了!”林旋兒滿眼淚光,雙手仍舊固執地舉著,悽悽地說:“天可憐見,賜我們母女相見一回,相聚一回,您就不要推辭了吧!我愧為人女,每日早晨要去給雲夫人請安,卻從未給您請過安,今日一來叩謝您的生養教養之恩,二來感激上蒼憐憫賜我母女緣分,請您不要推辭。”
柳氏聽了,這才寬坐,一邊用帕子擦了眼淚,一邊接過她手中的茶杯,將一杯茶喝了下去。一旁的奶孃哽咽著道:“旋兒,我們的小姐長大了!懂事了!姨太太!”
柳氏擦乾了眼淚,又才過來將她攙起來,口中絮絮道:“小姐今年已是十六了,是該懂事了!半年前你父親已經與我說了,等你表哥這次回來,就把你許了他,這事是你表哥自己提的,親家老爺太太也跟老爺提過這事,他們都喜愛你溫柔嫻靜、心靈手巧,又誇讚你長得貌勝西子、娉婷嫋娜,老爺曾跟我說,等這次打完仗之後,就給你表哥領個戰功,悉心栽培,他原本就聰明,家中也有些勢力,必成大器,等你過了門,就是嫡妻太太,將來持家禮道處處小心,不要落人褒貶,我能教給你的不多,只一條而已,定然要心懷良善,侍奉翁姑不遺餘力,侍奉丈夫專心一致,體己查人,你自小便討人喜歡,乖巧伶俐,嫁了過去,雲大太太宅心仁厚,紀老爺是正直良善之人,又跟咱們是熱親,我便放心了。”
說完又止不住地掉眼淚。
開心也哭,不開心也哭,這便是柳氏的性子,素來如此,可是今天林旋兒看來,卻十二萬分的心疼,殊不知她流了一輩子的眼淚,換來的不過是遙遙無期地等待、垂眉順目的隱忍和短暫的耳鬢廝磨,最後甚至是莫名其妙地死去,果然替她不值,今天這一跪,竟然聽到了這些她從不知道的事情!
紀雲表哥居然鍾情與她,她自由體弱多病常被姊妹們欺負,唯獨著紀雲表哥時常護著她,因此對他也甚是喜愛,卻始終只有兄妹之情,忽然聽說有這麼一著,心中不覺有歡喜,只覺得有些怪怪的。
這紀雲表哥為人剛直不阿,自小習武,練得身材一身鐵板,自十四歲便跟了父親在軍中,父親襲了官,年方二十便是正四品的都指揮儉使,浙江倭寇橫行,他臨危受命,領軍前往剿倭,算算日子,已經去了半年有餘。
等等!
林旋兒渾身打了個冷戰,只是如同寒天之中浸入冰水之中。
父親五日之後回來!也就是說,今日正午就會有噩耗傳來!
她只覺得暈頭轉向,看向坐在面前的母親,心中一陣悽楚,難道剛剛才相見,轉眼又要分開了嗎?
這是天可憐見還是對她的懲罰,要她重活一次,卻又要再一次承受那種生離死別的錐心之痛!
怎麼辦!怎麼辦?
卷一 昔日又復來 5。雲泥
林旋兒飛快地在腦海中思忖,眼下的困局當如何解開,只可惜來得太遲,不能阻止父親前去,否則的話,一場家破人亡的慘劇便可避免,現如已是這般田地,父親已然無法回來,便是拼了自己的這條命也要保住母親,她不能再一次失去這個至親的人。
失去了父親庇護的母親,便是孤苦無依的浮萍,軟弱無力的刃下魚肉,任人宰割,既然天給了她另一次機會,林旋兒便要好好保護她,即便是死,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她一分。
那一幕如同鐫刻在她腦海中一般,記憶中的自己不諳世事,軟弱無力,只是呆呆地看著母親被人帶走,便當場暈厥過去,事後幾日才聽到奶孃將事情一一道來,只是那時已惘然如夢,除了傷心欲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