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御清微微轉過頭,聲音低啞:“我不恨你。”說著又無謂的笑笑:“都死過一次的人,有什麼恨不恨的?”
端御康一震,還要說話,端御清已經合上眼,疲憊的聲音:“臣還想休息,皇上請先出去吧。”
他連他這個兄長,都不再相認。端御康臉色一白,心裡彷彿被什麼東西揪起,悶悶的疼痛。
蒼白著臉站起身來,卻因為這幾天休息不足,再加上情緒起伏,端御康一個站不穩,就直直一頭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地上有地毯,倒也不至於摔得多疼。端御康揉了揉額角,有些狼狽的自己爬起來。回頭看床上的人,正睜著眼睛看著帳頂,眼神平靜,沒有一絲關心,也沒有一點在乎,完全是事不關己的漠然。
突然感覺寒冷的出奇,端御康跌跌撞撞衝向門外,幾乎是倉皇逃出了房間。
之後,端御清再也沒做過求死之類的事,只是靜靜的,安分的呆在房裡,順從的喝藥,吃飯。其餘的時間,就躺在床上向上看著,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麼。
端御康擔心端御清的身體,每晚都在房裡與端御清同住。端御清也從不抗拒,卻連個像以前一樣的敷衍微笑,都吝於展現。
身邊多一人或是少一人,或者來人是誰,對他似乎已經構不起任何影響。好像他的靈魂已經隨著那次服毒遠離,現在留下的,只是順從的,一天天熬日子然後等死的空空軀殼。
端御清的異狀,端御康看的清清楚楚,卻無能為力。心病還須心藥醫,身上的疾病可以治好,可是心裡的問題,是再高明的醫生,都解決不了的空白。
端御康經過這次打擊,再也不敢對端御清做什麼不規矩的行為。能每天看到活著的端御清,每天聽著對方輕細平緩的呼吸入睡,對他而言,已經是難言的珍貴和快樂。
只是端御清依然極快消瘦下去,儘管依舊按時吃飯睡覺服藥,卻眼睜睜的日日憔悴。端御康看著每天平躺著目光空洞的人,終於還是忍無可忍。
這日下了朝,端御康回到房裡,小心的坐在依舊斜斜靠在床上發呆的端御清身邊,看著他明顯陷下去的消瘦臉龐和突出的鎖骨,實在難掩心疼之意:“御清……你能不能……”
端御清轉臉看他,語氣飄忽不定:“臣還不夠順從嗎?”
“……”端御康按耐住情緒,別過臉從旁邊端了補品:“御清,這是……”
端御清看著碗,臉色瞬間大變,手猛的揮出,端御康一個猝不及防,碗脫手而出,砸在地上,汁液也灑了一地。
端御康震驚的看著地上,又震驚的回過頭看端御清,端御清神色不變,眼裡卻有驚慌,只是語氣還是平穩:“皇上有什麼要求臣都可以滿足,請皇上別再下藥了。”
端御康心裡一酸,也不顧其他,抱緊了端御清,低低承諾,聲音已經帶了哽咽,卻更像哀求:“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逼你做任何你不願的事,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好起來……”
端御清眼中閃過希望的神色:“皇上一言九鼎?不管臣想做什麼都可以?
”
端御康瞬間已經覺得不妙,可實在被逼的下不來臺,只能硬著頭皮應:“你想做什麼?”
端御清離開端御康的懷抱,幾乎是翻下地來,白衣被地下汁液染上也不為所動,恭敬磕頭:“請皇上恩准臣離宮。”
端御康幾乎是驚惶的看著,跪在地上不顧身份不顧形象向他磕頭的端御清,麻木到說不出話來,只是愣愣的盯著。
端御清抬頭,看端御康不語,瞭然的放棄了懇求,慢慢起身,臉上已經露出諷刺的笑:“是臣逾矩了。”
端御康沈默,不敢與端御清嘲諷的表情對視,低著頭看端御清已經明顯骨骼突出的手,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想起白骨這個詞來,就猛的一震。
還是放過他吧,也放了自己。與其留在身邊,看著他一天天憔悴下去命歸黃泉,不如成全了他。
徹底失去他的痛苦,沒法再承受一次了。本來只是想得到他的心而已,現在看來,真的徹底不可能了。只要他還在這世上好好活著,就夠了。
眼淚不受控制滑下來,端御康偏過頭,低低問:“你要去哪裡?”
端御清淡淡應:“四處走走,或許去看看御德,或許去蘭兒的家鄉看看。”
端御康點點頭,伸袖不著痕跡抹過臉,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行,我放你走。”說著站起身倉促出門,忽略了房裡端御清重新跪下謝恩,也忽略了端御清臉上覆雜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