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璟根本不理他們,仰著頭瞧了一番原野,便聳著肩進大帳去了。稍許一個禿頂披髮的人走出來,說道:“大汗叫耶律休哥、蕭思溫進賬。”
二人便依言進入掛著老虎爪牙、鹿角等裝飾的大帳。
耶律璟坐在虎皮椅子上,手裡抓著權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二人忙上前行禮,契丹人見禮不用說話,帳篷裡悄悄的,連柴禾時不時燒裂時“啪”地輕響也清晰可聞。
大汗耶律璟終於出聲了,他很生氣的樣子,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突然生氣,狠狠地說道:“把郭鐵匠抓來,本汗要把他的人皮鋪到椅子上,顱骨掛在帳門外!”
“大汗息怒。”耶律休哥道。
耶律璟轉頭看著他。耶律休哥算是比較得大汗信任的人,草原上有部落造反,耶律休哥也是身先士卒幫大汗平叛;而今他又是遼軍的英雄人物,所以在大汗面前更放得開。
這時蕭思溫也開口了:“大汗,臣以為,漢兒一向的習慣,南人大軍出動都是想尋機決戰。大遼可以此引誘他們,誤以為咱們大軍南下就是為了大戰。”
耶律休哥和蕭思溫其實不怎麼對付,但這次耶律休哥竟附和蕭思溫,並說道:“若照臣的法子,先以主力馬兵進逼津州,待周國人調攏人馬想在津州與大遼軍一決高下時,忽然調頭去涿州,作出聲東擊西之勢!
打涿州便要狠,讓周人感受到危急。他們臨時要從各城調兵去涿州增援,涿州離其它重鎮都遠,人馬在半道調動時,咱們就有機會了!”
“咦?”蕭思溫不禁發出一聲驚歎的聲音,“此計甚妙!”
耶律休哥掩不住有些得意,蕭思溫稱讚他,他也言語之間也投李報桃,順耳多了:“蕭公說得對,漢兒多半就是想擺開決戰分個勝負,打不贏的一方就築城當烏龜,逃不出一攻一守的定勢。
但咱們大遼大契丹人生在草原,心胸如同天空一樣寬廣、眼睛就像草原一樣遠,怎會在乎幾個城池的攻守?
咱們的眼睛盯著南人的那些人馬,屠殺他們、踐踏他們,讓他們流血失去力氣,讓他們恐懼顫抖,對大契丹產生敬畏!”
蕭思溫幾乎想舉雙手雙腳贊成了,附和道:“周國從郭榮到郭鐵匠,一直窺欲幽州,其野心勃勃,是有可戰實力;郭鐵匠更是一年兩次北征!這回大汗率大軍御駕親征,打擊削弱周軍實乃長久之計。”
耶律璟聽得也微微點頭了。
……
霸州行宮諸臣也是時刻關注局勢,遼國主力南下,就在北邊不遠,甚至已經發生了接觸(津州襲營),劍拔弩張,大戰烏雲之氣壓得很低。
董遵誨受到嘉獎後,興沖沖地趕來霸州行宮。
他一進行宮前院,穿過大堂便在簽押房待著了。皇帝這陣子似乎住得不“深”,董遵誨並未被帶去深宅內院。
宦官王忠招呼他,叫人上茶,便上來與董遵誨寒暄。
王忠的態度十分客氣:“官家稱讚董將軍兩回了,言董將軍有膽識哩。”
董遵誨挺起胸道:“男兒正當如此!本將以陛下之氣概為榜。”
王忠笑道:“董將軍是要學陛下哩?”
此言一出,簽押房正忙著奮筆疾書的一個小官也抬頭悄悄看了王忠和董遵誨一眼。
董遵誨毫無察覺,興致勃勃道:“陛下乃天下人之君父,也是末將之君父,有時候是末將的君主、統率,有時候卻好像父親一般。”
“哦?”王忠好奇地看著他,“陛下是年輕有為的聖明之主,倒不能有這麼大的兒子……董將軍年紀應和陛下相仿才對。”
董遵誨道:“實不相瞞,我的父親去世得早,也無兄長。陛下待我家,寬厚仁愛,照顧有加,常有父兄之感;家母若非陛下相救,如今尚在遼國被蠻夷凌辱。陛下恩重如山,末將敢不鞍前馬後全心侍奉?”
就在這時,郭紹從門外走了進來。
董遵誨忙起身單膝跪地,抱拳道:“臣叩見陛下。”
“起來罷。”郭紹看了他一眼。
“謝陛下。”董遵誨道,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身上的甲冑磨蹭得叮哐一聲響。郭紹又指著一張茶几旁邊的椅子讓他坐。
王忠走到郭紹跟前,彎腰躬身細聲細氣地說:“董將軍這禮節看著多得體,畢竟是將門世家出身,就是懂事兒。”
郭紹點頭,目光留在董遵誨身上,十分關注的樣子:“我是非常看好董將軍的,你有不尋常的資質。”
董遵誨激動得臉都紅了,說不出話來,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