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了好幾日,行程幾乎備妥了。那“北國彩面”活下來的一眾女子身份已變成滋德殿的宮女,作為金盞的侍從回河北,另外還有個宦官曹泰。護送隊伍的是禁軍內殿直騎兵,畢竟金盞是魏王的女兒。
離宮的日子將近,金盞竟是感覺莫名惶恐。她在這座皇城裡呆得太久了,已經整整十年,幾乎沒有出過皇宮,有數的兩三次出宮,也只是在外面短暫逗留。十年,一直在一個地方!
當馬車駛離宮門,符金盞不禁挑開車簾回顧那宮城,便是被鑽牆圍得嚴嚴實實的一座大宅子,在外面看,那圍城根本是一座牢籠罷!?
但人世間到處都是牢籠,無非從這個牢籠跳到那個牢籠罷了。
人在牢籠裡呆久了,卻反會產生依賴。在金盞眼裡,那些牆不僅拘禁了人,也保護了人。而今驟然沒有了牆,她極不安生,又如浮萍一般的感覺。
昔日曾多次執政,掌握天下的權力,可是讓她真正出來面對天下,卻覺得連小事也無法掌控。那座圍城裡神秘的權力,很強大,卻也很虛無。
金盞一路上十分沉默,幾乎沒說話。
離開東京後,景象很快就變成了成片綠幽幽的莊稼地,其間偶見村落。原野上的景色與皇城全然不同;曾經的奏疏上言稱中原人口稠密,但實際上郊野的人並不覺得多,一片土地只能養活那麼些人。春色迷人,卻有一般落寞之感。
東京到大名府並不遠,一處在黃河南岸,一處在黃河北岸,只消從黃河渡口的浮橋上一過,大名府便更近了。就算人馬不趕急,也不出十天就到。
夜宿驛站,外有內殿直禁軍守備,內有近侍,但她仍不安生。此時中原周圍十分太平,那不安生的感覺非來自外面的危險,而是來本心。一路上她就沒睡好過覺,白天又在馬車上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間,一切彷彿都是一場夢。
不久後禁軍護送她們至大名府,入城後終於到地方了。
大名府最尊貴的家族就是符家,這座城的所有事幾乎都是符家說了算,也是金盞的孃家。但是,這裡對她來說完全陌生,因為她兒時成長並不在大名府。
金盞第一次出嫁河中府時,符家在兗州,在此之間從沒在大名府呆過。金盞從踏出符家一步起,便幾經輾轉顛沛,去過很多地方,中途寡居回符家也沒留多久,很快就被郭家看上聯姻了……等到了東京,一呆就是十年。
馬隊靜悄悄地進入陌生的城池,又到了陌生的府邸。
……金盞的馬車從後門入。杜成貴是禁軍比較有身份的武將,到魏王府前殿受到了符彥卿的親自款待。
周朝後期至許朝初,除了邊陲異族,而今異姓王只剩符彥卿一人。但符彥卿確實老了,以如今天下戰亂日漸平息的局面,他的王位不可能再能傳給兒子。
杜成貴在宴席上觀之,符彥卿身體似乎無大恙,但頭髮鬍鬚白了大半,面板乾枯成皺,眼睛也比較渾濁。實在是歲月無法抗拒。
杜成貴與之交談,大抵禮節寒暄還能說清楚,一般的事沒什麼異樣,但再深談幾句,杜成貴便覺得他已經有點昏聵。
符彥卿的續絃夫人湘氏常伴左右,倒還年輕知事。聽說其長子符昭序也從雄州回大名府,大名府內外諸事、卻也沒有因為符彥卿的昏聵而有影響。
符彥卿喝了幾杯酒,稍作陪宴便離席。離開時,其夫人攙扶著他,他的身影有些佝僂。
留下其子符昭序及大名府一干名士陪飲,觀賞歌舞,禮節甚是周到。
這些狀況,杜成貴回京後也要如實奏報。他此行之前便琢磨過,除了護衛皇后的姐姐,此行的任務也可能包含探問魏王狀況。
第七百三十九章 請了尊佛
魏王府內宅比宮廷小很多,人也少了,不過不遠處的一片桃林的花朵開得正旺,平添了幾分美麗。
符家還是很安穩的地方,金盞剛安頓下來,也無須跟著她回來的宮女隨時跟著。這時曹泰入內求見,他依舊十分恭敬,小心服侍沒有半點怠慢。
曹泰躬身道:“奴婢離宮時,官家召見奴婢,拿了一樣東西,叮囑奴婢定要交給夫人。可在路上夫人一直沒露面,這是官家親手給的東西、下了聖旨,奴婢不敢太草率,此時才送到夫人跟前。”
“哦?”金盞好奇地問,“是何物?”
曹泰趕緊避過身,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來,小心翼翼地一層層地開啟。就好像一個節儉的老太婆要掏錢似的慎重其事。
連金盞都被他的模樣弄得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