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很兇,一面哭一面訴述,情緒很激動,“妾身錯怪皇后,為小事險些不能照顧繩武,妾身……罪該萬死!後悔不已。”
金盞正身站在那裡,由得她哭訴,心裡也微微鬆了口氣。
等張氏哭夠了,金盞才開口道:“本是一家人,皇后是你的親戚,正該是好事,不會被外人欺凌才是。你又何苦徒生間隙,到頭來傷的不是自己?”
金盞說話舒緩從容,如信手拈來,但是明白人都聽得出來,簡單一句有恩有威。一則告訴張氏自己得勢,對她有利用價值;二則也告誡她,要作對,倒黴的是她自己!
張氏道:“皇后教訓得是!只要妾身能守著繩武,便心滿意足了。”
就在這時,符彥卿忍不住說道:“皇后以寬厚待人,頗有母儀天下鳳儀,為父放心了。”
金盞道:“父親在家,定要將息身體,安心靜養。”
符彥卿點點頭。
……金盞再次離開了大名府,她的一生已不知起落幾次。
大量禁衛和浩蕩的儀仗,大張旗鼓地出城。數日後渡過黃河到達東京,然後車駕在京城萬眾的矚目下進入宣德門。
皇帝傳旨,讓她好生歇息一晚,明日金祥殿冊封大典,授金冊金印,與“東宮皇后”符二妹當年的冊封禮儀規格同。
金盞乘車回到滋德殿,各宮嬪妃女官上百人在那裡迎接。杜氏、張氏等失去了封號的前朝嬪妃的表情十分複雜。
驚訝、意外、憂心忡忡、以及討好的樣子,人們神情各異。
金盞卻面帶微笑,緩緩地走上石階,彷彿什麼也沒看到。
金盞在眾人簇擁下走進正殿,徑直走上北面臺階上的御座,一拂袍袖正身坐了下來。她坐上那個位置,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樣子。
一群人見她坐下來,急忙屈膝行禮:“妾身等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壽。”
“都平身罷。”金盞淡淡地說話,每看一個人,那個人便一臉壓力山大的惶恐樣子。其實金盞無論待誰都不暴戾,比較公正寬容,眾人並不擔心動不動就大難臨頭,可忍不住有一種敬畏之心,說不清楚為何。
看到杜氏時,杜氏忙鞠躬道:“娘娘鳳儀,離宮之日,妾身便等著娘娘回來。”
金盞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什麼也沒說。
杜氏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臉汗顏羞愧的樣子。
女官們道,“奴婢們把娘娘的寢宮留著,每日打掃,不敢懈怠。”“宮中大小事不能決,大夥兒常念,若娘娘在時,便好了。”
金盞仍舊沒有吭聲。
宦官曹泰道:“娘娘天生皇后,大許君臣一致……”
“曹泰。”這時金盞打斷了他的話,她覺得有些事兒大家都知道,自己便不用去強調,比如越強調正統的人一般都得國不正,這叫沒有底氣。
宦官忙躬身道:“奴婢在。”
金盞道:“你和各宮掌事的說說話,把重要的事記下來。本宮明早便把這陣子的內事理一遍。”
曹泰道:“奴婢謹遵懿旨。”
眾人一齊答道:“妾身等遵旨。”
“我今日有些累了。”金盞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位。又聽到一群人道:“恭送皇后娘娘。”
……因為分立二後,是許多大臣的意思,郭紹只是“勉為其難”納諫,冊立典禮進行得很順利。
連李處耘都滿心地祝賀,金盞特別注意到了這點,後來又聽說事前李處耘也是極力上書的人之一。
當夜萬歲殿張燈結綵,郭紹和金盞名正言順地在這裡同寢。
萬歲殿的寢宮,在郭紹看來根本不適合居住,他認為這地方說是皇帝起居宮殿,實際上禮儀作用更大,卻一點都不“人性化”……極其寬闊的寢宮,地方很大,裡面一張大床擺在正中間,四面都是窗!關鍵這萬歲殿在高高的臺基上,位於後宮正中,四面的宮人都當這裡是上值的公眾場合,周圍不僅無數雙眼睛,還經常有人走動……這睡覺能安穩?
真當皇帝皇后是神,一切都得正大光明,要展示給眾人看哩!
不過今夜同寢確實也是一種象徵而已,就在萬歲殿,眾目睽睽之下!象徵著郭紹可以正大光明地親近金盞了!
二人坐在床邊,面面相覷,又露出了笑容。彷彿有千言萬語,好似有太多的回憶可以複習,但一時間倆人卻都不知從何說起。
郭紹很自然地握住了金盞的手,捧在手心裡,道:“終於修成了正果,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