駘蕩意為舒緩、怡悅,以此為名的駘蕩宮是上林苑春日的景勝之地,所謂“春時景物駘蕩滿宮中也”。
既是以春景為勝,冬日裡難免就要蕭瑟些,衛崇榮一進駘蕩宮,就覺得此處的寒意比別處更盛三分,不由地把衛昭摟地更緊了。
察覺到了兒子的異常,衛昭柔聲道:“榮兒,今天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快讓爹爹看看……”
衛崇榮搖搖頭,撒嬌道:“爹爹,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嗎?”回京之後,他們父子少有再同塌而眠,也不知衛昭是否願意。
衛昭拍了拍衛崇榮的後背,連聲道:“好好好,爹爹陪你睡。”是夜,衛崇榮的睡姿格外糟糕,手足並用,全部纏到了衛昭身上。
☆、第037章 噩夢
恍然間,衛崇榮聽到有人在喚他,喚的不是“衛崇榮”,而是“伊殷”。
他猶在奇怪,爹爹不是已經給他改了名字,怎麼還會有人叫他“伊殷”,就感覺有人在背後拍了自己的肩膀。
衛崇榮回過頭去,卻見衛陽站在自己身前,笑意盈盈道:“阿殷,朕叫了你好多聲,為何不回答?你在生朕的氣嗎?”
“微臣不敢。”衛崇榮下意識地拜倒道,他自衛陽登基就跟隨在他身旁,對他的服從已經近乎本能。
隨即,衛崇榮反應過來,不對,他不是已經死了麼?死後回到小時候,回到衛昭身邊,兩人一起逃回渝京,那時衛陽應該還沒出生,他和爹爹睡在一起……
爹爹呢?爹爹在哪裡?衛崇榮慌亂地到處張望,卻見四下無人,哪裡還有衛昭的身影。他再看看自己,分明就是成年人的身型,早不是窩在衛昭懷裡的小娃娃了。
無措之際,衛陽的聲音再度響起,他依然在笑,可是他的笑容,卻讓衛崇榮感到寒意陣陣,彷彿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根本揮之不去。
“阿殷,朕知道你最好了,就算所有人都背叛朕、離開朕,你也不會的,對不對?”衛陽不知何時走到了衛崇榮身旁,貼著他的臉頰,一字一句地說道。
衛崇榮默然頷首,他的確對衛陽說過這樣的話,他說不管衛陽做了什麼,他都不會恨他、背叛他,不管衛陽想要什麼,他都會幫他,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
因為在他黑暗而孤獨的少年時代,衛陽是唯一照進來的光束,即使光芒微弱,也足夠讓他心生嚮往,就像撲火的飛蛾,九死不悔。
衛陽笑意更甚,卻也更冷,他用毫無起伏的語調說道:“上官家垮了,永安王和齊國公換了人做,大將軍也已解甲歸田,朕的心腹之患從此只剩一人。阿殷,你可願意幫朕把他除去?”
“你想要我殺誰?”撕掉曾經溫情脈脈的面具,衛崇榮發現自己對衛陽的意義,就是一把鋒利的刀刃,遇佛殺佛,遇神殺神,並不需要有獨立的意志存在。
衛陽斂起笑意,不捨地輕嘆道:“阿殷,你知道朕有多捨不得你嗎?沒有了你,朕以後要做很多事,都會很不方便。可是朕不能不這樣做,朕別無選擇,你明白嗎?”
衛陽的語氣很平淡,卻透出一抹冷冽的殺意,令衛崇榮心中一顫,他能感覺到,這份殺意是衝他而來的。
衛崇榮沒有反抗衛陽的習慣,他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想要逃開,卻渾身無力,動彈不得。
衛崇榮怔愣片刻,然後想了起來。昨日夜裡,衛陽約他在鼎湖宮喝酒,他在酒中下了化功的藥物,所以他全身的內力,根本無法凝聚,只能任人宰割了。
衛陽輕輕推了衛崇榮一把,他向後跌倒在地,目光死死落在衛陽身上。衛陽蹲下身,手中拿著一隻碧玉酒樽,酒樽晶瑩剔透,樽中液體流光溢彩,與酒樽融為一體,清香沁人,撲面而來。
“是‘瓊漿’?”衛崇榮眨眨眼,驚訝道,眼中寫著難以置信。
瓊漿是長寧王府秘製的佳釀,釀製過程極其繁複,一年不過兩三壇。姬辛死後,釀製瓊漿的秘方失傳,留存世間的十餘壇瓊漿,更是成了絕品。
衛陽捨得用瓊漿來送自己上路,待自己也是不薄了,衛崇榮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拿過碧玉酒樽。
衛陽避開他的視線,淡然笑道:“‘無回’無色無味,什麼痛苦都不會有……”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後面更是低不可聞,也不知是說給衛崇榮聽的,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不等衛陽把話說完,衛崇榮端起酒樽,一飲而盡。他必須承認,瓊漿是他喝過的最好喝的酒,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都想讓衛陽再上一杯了。
衛陽似乎沒想到,衛崇榮這麼快就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