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完全消費的80年代人的映襯,70年代人的虛弱之處暴露無遺。在兩代人之間,他們終於展現了他們的真正特徵,他們是自20世紀後半葉至21世紀前幾十年間,具有過渡意義的一代。在他們之前,中國人的個體精神淹沒於集體之中,封閉的環境掩蓋了世界正在進行的變革,他們生活於集體的狂熱之中,這種狂熱給個人或者帶來深刻,或者帶來變態;在他們之後,青春完全進入了世界消費體系之中,技術彌合了中國人與世界之間的差距,他們可以盡情地遺忘歷史,而生活於未來。
70年代本身即說明了這一切。其實從來就沒有一個完整意義上的70年代。在1970年與1979年之間已經是一條漫長的道路。我們可以說在1970年至1974年之間,他們有著類似的成長,更相像於60年代人,被一種殘存的理想主義與集體主義氣質所包圍著。而1974至1978年之間,變裂已經出現,出生於這四年間的人,或許是真正的個體精神覺醒的一代,他們受惠於計劃生育政策,在高中時觸控到資訊科技的最初萌芽。而1978年之後,幾乎已經完全融入了消費時代之中。
如果我們將1992年的市場經濟改革,與1997年開始的網際網路熱潮視作上個世紀末中國最重要的變革的話,在上一段中被我人為切分的三類70年代人,與這些變革相逢的年齡正恰當地表現了他們過渡性的角色。
今天,不管媒體還是公眾,大家熱衷討論的70年代概念更多地來自1978年以後出現的精神狀況,我們姑且將之稱作“後70年代”。這種討論淹沒了70年代所代表的真正精神,即沒有定位的、模糊的、充滿過渡色彩的特性。
充滿時尚感與馬爾庫塞所謂的單面人的狀態更應該屬於80年代人。我們看到的眼花繚亂的所宣稱的70年代的消費觀,其實往往是人為地利用想象營造出來的,因為他們太急於宣稱自己的存在,於是就順手拿起一件殺傷力極大其實卻並不屬於自己的武器。
所有的人都受騙了,包括70年代人自己。我們根本沒有看到一代人的崛起,他們只不過是恰好都生於那十年之間,他們志趣各異,並且在內心深處相互不屑,缺乏共同的價值體系。我們沒有體驗過相同的東西,沒有共同創造什麼,也沒有破壞什麼,他們不過是年齡界限的巧合。
最終,我又想回到最初引用的羅森堡的著名論調。生於70年代的人,如果真的試圖想證明自己的存在的話,那麼他必須擔負起時代變革的重任。因為他們已經喪失了和80年代人一起輕飄飛揚的與生俱來的能力,他們必須承接起聯結歷史的斷裂的任務。否則,他們只能從歷史版圖中消失。
優雅的愛情到哪裡去了
在20世紀各項偉大的起義中,愛情缺席了……
——奧可塔維奧·帕斯
“將愛情進行到底”,這句暢快淋漓的口號暴露了我們的致命傷口——我們正在失去愛情。不管我們的唱片工業產生了多少“為愛傷心欲絕的男人與女人”,也不管架上的流行書籍上提供了多少愛與性的技巧,我們得承認,我們的愛情正在失去它應有的光彩,它正變得平庸化與技術化。愛情變成了我們忙碌生活的一種放鬆方式,變成了一種有量無質的佔有,變成了有點昂貴與費神的高階消費品。在這個時代,我們鍾愛的物件,越來越失去其本應的豐滿形象,而逐漸實利化了——他應該具有怎樣的身高,怎樣的收入,公司的名字是否帶有“。”的字尾……
在功利的世界裡,我們忘記了愛情的模樣。我很願意就此回顧一下愛情的歷史,努力給讀者呈現愛情最初的面目及其後來的流變,這種不無輕佻的回憶中充塞了我對於古典世界的有點變態的眷戀。
愛情是一種高貴的形式主義,是我們文明的特定產物。德尼·德·魯熱蒙在《愛情與西方世界》中賦予了愛情一個特定的誕生時間與地點:12世紀的普羅旺斯。那個時代,風行的行吟詩人開始在詩篇中讚美偉大的愛情。形式感開始被引入男女之情中,按照約翰·赫伊津哈的觀點,“將愛情形式化,是一種社會的需要,是隨著生活的愈益嚴酷而愈益迫切的需要。愛情必須被提升到儀式的高度,充沛而暴烈的激情需要這一點。唯有強烈不羈的情感建立一套形式和規則,才能消除殘暴……文學、時尚和談話都成為調節和淨化性愛生活的手段……”有了這段話的鋪墊,我們可以進入現代淑女們渴望的愛情黃金階段“騎士時代”。溫文爾雅的騎士們和宮廷貴婦們的故事已經成為不朽的傳說,他們依靠一個眼神、一個隱喻或一句詩來曲折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