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天深吸口氣,抬頭望天,想要止住眼眶裡溫熱的液體,卻最終控制不住,兩行血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他一生征戰無數,死裡逃生都不知多少回,卻從未哭過。如今,這唯一的一次流淚,卻是流的血淚,再這樣的場景。
他怒吼道:“我曌天的孩兒應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能因貪生怕死便彎腰折膝。”他說到此,語音軟下三分,透著掩不住的父愛之情,“縱是你們不求我,我也不會殺你們。無論你們犯下了任何錯事,你們都是我的孩兒。”
曌天沒有了四肢無法移動,他便以下頜支地,一寸一寸的艱難的挪動身子向高人靠近,待到接近高人不染纖塵的靴前,他方才停下,費力的抬高頭道:“我曌天這輩子沒有求過任何人,現在求你,放了我的孩兒們,我並不想要報仇。”
高人久久的凝視著他,最終輕嘆一聲,道:“入世幾十載,我終於明白了什麼是極致的善與惡。這塵世之事我本就無心插手,你既要放了他們,那我放了便是。只是,這幾十萬軍隊便為你做陪葬罷!”
他話音剛落,天地間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無數士兵的慘嚎響徹其間,待到天地間靜下來時,放眼望去,血水彙整合河,一片屍海無盡頭。
曌天的幾個兒子們被嚇得跪在地上痴傻不能動,高人語聲淡淡道:“你們還不走,難道是想留下來一起陪葬?”
他一語驚醒夢中人,曌天的兒子們立即爬起身頭也不敢回的踩著凌亂的屍體跌跌撞撞的逃命。
“可否,殺了我?”曌天閉上眸子道。
高人清清淡淡看了他眼,面上未有任何波動,衣袖拂過,曌天便沒了氣息。
述說的老者咳了咳,喘了口氣繼續道:“我們當年因族中內亂,為了躲避追殺,便四處逃亡,恰在邙山附近得以高人相救。是以,當年那場天地變色的殺戮,祖先們均各各仔仔細細瞧在了眼裡。”
之後,高人對躲避族亂追殺的眾人道,可以幫他們永世躲避追殺,但條件是,他們得在這裡幫他的故人守陵。走投無路的眾人親眼見識過高人的能耐,再加之他們已走投無路,因此,答應了他的要求。
他們本想著當時天色已晚,次日再來替曌天收殮,再隨高人去安全之地。誰知,本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入夜後卻下起了鵝毛大雪。
待到朝陽初升時,天地間一片銀妝素裹,哪裡還尋得見半分那些士兵的屍首,更逛論找到曌天的軀體。眾人急切的望向高人,卻見他淡淡的抬眸朝天空看了看,道了聲,“時辰正好。”隨即不再言語,而對他此句話摸不著頭腦的眾人卻漸漸眸色瞠大,不可思議甚至帶著驚恐的望著茫茫雪地。
那一望無際的銀白色世界裡,竟然極速的從地上長出了一株株的桃樹,不過眨眼的瞬間已花開滿枝,紅豔似血。而地上積雪也不知何時消融,只剩龜裂黃土。
眾人震驚過後,紛紛跪拜在地,只覺自己遇到了神仙。
溫暖聽到此有些訝然,暗道自己莫不是在聽神話故事不成?但想到此前被滿地殺戮鎖住視線未來得極細瞧的百里豔紅,那紅,的確紅的讓人毛骨怵然,似層層鮮血覆在上面,只待風一吹過,便能洋洋灑灑墜落地面。
難不成真是個神仙?
溫暖斂了斂心神,阻止思維繼續擴散,繼續凝神聽老者接下來的講述。
高人在桃林中尋了塊空地,指導眾人建房造屋,並造了一個奇怪的地下室。月餘後,村寨落成。他將當時帶領眾人逃亡的族長喚去地下室,指著室中央的兩個鼎道:“這鼎,左為炎鼎,集至惡之力;右為華鼎,集至善之力。它二者合而為一時,喚炎華鼎,主天地之靈。此鼎我於塵世所造,自當留於塵世。現今,我將華鼎留於此,保你族人在此長住久安。但世道輪迴,終有緣法,你族人本已至世間消跡,我許你們此處,也不過百年光景。百年之後,你族必有滅族大劫。介時,會有有緣人出現,你且將這個交予她。”
老者說著的同時,將指探向臂間,尖利的指甲至肌膚上滑過,取出一張帶血的皮捲來,抖著手替給早已被炎華鼎的資訊震的有些微失神的溫暖,“姑娘,你便是這有緣人,這東西,請你收下。”
“你怎知我是姑娘?又如何確定我才是有緣人?”溫暖攏回神思問道。她雖未戴面具,但這著裝打扮面相皆是男子模樣,他竟一眼能瞧出?且現下有她與君熠寒兩人,他就怎能如此清楚的判斷這有緣人是她不是君熠寒?
老者喘息著咳了咳道:“老朽活了這大把年紀,若是連這點眼力都沒有,那就枉在這世上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