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你還是挺在意某個點的嘛。」
範頌銘迅速回應:「我可沒有刻意隱瞞過。」
「你都不會好奇,最後沒有去年會的那一年,我人在哪裡嗎?」
「你在哪裡這很難查?」範頌銘微笑的弧度十分微妙,「你有沒有畢業,實驗室的網頁看一下就知道了。至於你畢業之後又到哪裡去,期刊發表的時候只要你不小心被掛個名,掛在第幾無所謂,服務機構(注4)不就寫得一清二楚嗎?」
「那萬一那一年裡,我根本沒被掛到呢?」
範頌銘單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喔,那就寫封信問候一下你的博士班指導教授,跟他說我對他的研究有興趣,跟他稍微有了認識,更細節一點的部分還想請教,當然想找第一作者交流一下也不奇怪。」
「……你的功力還真不是普通的深厚。」
「這是個不錯的稱讚。」範頌銘笑答。
蕭藺斜斜的瞪了範某教授一眼,「說實在話,你幹嘛不寫封電子郵件來?我想你應該也能查出我的信箱一直都沒有改。」
「寫封情書,不用多肉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八個字而後配上我慣用的,有附註服務學校,職稱以及實驗室、辦公室電話分機的簽名檔,萬一寄錯了人,或是信箱中毒轉寄給所有聯絡人,那事態不是一般的嚴重。」
「還真是設想周全……不過那情書怎麼這麼老派啊……」蕭藺佩服。
蕭藺跟範頌銘並肩站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心裡頭微微的波動。
站在範頌銘身邊,自然的聊天,看似平常的生活,卻是蕭藺自己拼命換來的。
為了能在白天的時候光明正大在他旁邊,他必須要有和他極近——不需要到互相匹敵,但是也要有一席之地。
那麼多的功夫,換來心裡的願望。
蕭藺覺得很值得。
發槍起跑,剛開始兩人腳步還一致,但是離終點越來越近,跨步的差距,卻是越來越明顯。
蕭藺腳下一個踉蹌,眼看要拖累範頌銘。範頌銘出聲說小心,卻已經沒辦法阻止下墜的身軀。
一陣沙塵,兩個人都沒辦法分辨周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蕭藺直覺的去抱緊另外那個人,希望不要讓他被磕傷。
範頌銘發現蕭藺緊閉雙眼的抱著自己,但這次他反應比好幾年前——還真的是好幾年前了,那個燒杯意外時,反應更快些。
這次他終於保護到了那個想要保護的人。
「小藺……有沒有怎樣?」
蕭藺聽見呼喚,睜開眼,看見範頌銘鬆開了自己緊急裡過度用力的手,真正在地上磨擦的人也是範頌銘。蕭藺擔心寫在臉上,檢視起每一個有著沙塵的小角落,範頌銘隨即介面:「我沒事……比你想像中強壯的。沒事。」
蕭藺與範頌銘在相互扶助裡自然的起身,蕭藺幫著範頌銘拍去背上的灰塵,抬頭漾出笑容,「糟糕,現在我們變成最後一名了耶。」
場外繫上的大學生剛剛熱烈的加油聲因為跌倒而寂然,此刻又再次在看似堅定的情誼中沸然起來,加油聲更勝最初。
範頌銘聞言,卻是橫過手臂,搭在那隻肩膀上,「同心協力,沒有到不了的終點。輸贏留給別人,我與你……早就跌也跌在一起了。」
鏡片後面的眼神,是那樣認真,蕭藺仔細的捕捉,深怕有一絲遺漏,「……誰也……離不開的。」
蕭藺準備好,在目光相觸的笑容裡,一起跟那個人跨了出去。
後來蕭藺才知道,那天他落地前抱緊範頌銘的瞬間,謀殺了很多張底片——大學生什麼不行,相機長鏡頭倒是一應俱全,拍得張張分明,連起身後的那相視一笑,都角度絕佳。
那年謠傳範頌銘與蕭藺私底下吵架不合的謠言不攻自破。
後來在生科系學生當屆的畢業冊裡,最為人津津樂道,教師感情融洽,兼之選角恰當,入戲夠深,莫過於這幾張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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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普遍而論,期刊掛名時,排在最前面的是第一作者,在第一作者之後,若是認為有貢獻度相等於第一作者時,將可以在其後加列為「等貢獻」作者。等貢獻通常有兩種情況:加註標記之作者均同第一作者之貢獻度(Those authors contribute equally);或貢獻度與第一作者相當(Contribute equally as the 1st auth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