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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他自己被自己的笑聲給弄愣了,這個沒有前後文的傻笑讓對面的夏末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捏著叉子暗罵自己是個蠢貨,訕訕地想自己到底該說句什麼才自然。沒想到夏末回望著他也報以一笑,黑眼睛熠熠生輝。他的手就放在桌邊,手型纖長優美,手背的面板看起來很柔軟,小舟突然生出一個軟綿綿的念頭,想現在就伸出手去摸摸……摸摸那隻手。

這個念頭把他自己徹底驚嚇到了。

他低頭嚥了一口牛肉,想把自己的念頭噎下去,結果弄巧成拙,不得不喝了一大口紅酒才能把沒嚼好的牛肉噎下去。

夏末已經盯了他好一會了,他有些坐立不安,如果他這麼怪下去,夏末早晚會發覺。夏末可不是傻瓜,雖然他看起來不太會戀愛,但是那麼高的智商也不是白生出來的。

“咳。”小舟努力讓嗓子利索起來,“我想起衣然和陶陶的一段對話。”

夏末還在看著他,“咳咳”,他的汗又快把襯衫打溼了。

“衣然總是很容易愛上別人,我們都很擔心她,但是我其實更擔心陶陶,因為她總是對所有男生都很挑剔。有一天她們兩個又吵嘴,衣然問陶陶,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人,你有愛別人的能力嗎?陶陶大怒,說衣然這種博愛的人根本不算懂得愛情,她根本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愛挑剔,愛情對她來說也是很簡單的,她只想找到一個笑起來好像會發光的男人。”

說到這裡,他的心突然又揪了起來,他想起夏末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夏末,年輕的男人饒有興味地聽著,還附和了一句,“說的也對。”

“是啊。”小舟說,“但是衣然講,做人要實際一些,愛上如來佛祖是沒救的。”

夏末一怔之下爆笑出來,胳膊肘差點推翻了酒杯。他哈哈大笑著向後靠在椅背上,幾乎笑得停不下來。“衣然是學芭蕾舞的那個吧,哈哈哈,她真是太幽默了。”

小舟又吃了一口,“她那天恰好在網上看了句如來佛祖的笑話,正巧用來堵陶陶的嘴,平時他們兩個吵架佔上風的一般都是陶陶。”

“她們吵架的時候你幫哪個?”夏末忍著笑問他。

“我一般多吃東西,儘量不吸引火力。”小舟挑了下眉,“真奇怪,從搖籃時代就在一起長大的兩個人,性格和世界觀竟然會差別那樣大。”

“我們十年沒見,卻是十分相似的兩個人。”夏末接下了一句,睫毛垂了下去,“世上的事總是很奇妙。”

小舟抬起眼睛,夏末看起來異樣溫柔,紅酒並不濃烈,他的喉嚨卻火燒起來,乾渴得難以吐出詞句,讓他只能艱難地開口,“我跟你差得很遠,就算努力學也學不出你的樣子。不過……”不過……他心跳起來,抓著手裡的叉子,像是握著一把能幫助自己鼓起勇氣的武器,“不過在你看來,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的意思是說你畢竟是大學老師,見過太多我這樣的大學生,肯定比一般人看得清楚。”

“開朗自信的孩子。”

這句評價肯定不是小舟希望聽到的,沒什麼意思,又很普通,簡直像是一句敷衍,還不如小學班主任的期末考評寫的中肯。再說他既不“開朗”,又不夠“自信”。沒有什麼比這兩個詞離他更遠了,還不如說他是個貪得無厭不知進退的事逼孩子更貼近他的自我總結。

“我不這麼覺得。”小舟失望地說。難道夏末根本不瞭解他?他看到自己,又沒看到自己。

“是嗎?”夏末隨隨便便地應了一句,吃掉一小塊小舟的牛排肉,又喝了一口紅酒,抬頭看著有點委屈的孩子“撲哧”一笑,“這就像什麼呢?自私的人呢總覺得是別人對不起他,小心眼的人呢又總覺得自己最厚道。所以沒遇到過風浪的人覺得自己最自信,沒經受過痛苦的人覺得自己最開朗。但人生的味道酸甜苦辣,平均分佈在整條人生旅途上,早來晚來而已。”

“人生是公平的。”

“人生是公平的。”夏末點點頭重複了一句,忽地笑了,抬頭看著天花板,像是說給自己聽,“小舟說人生是公平的,那麼還有什麼能打敗他呢?”

緩緩地,提琴的聲音響起,餐廳的角落有一隻小小的樂隊,一個女孩搖著鈴鐺開始唱一隻安靜又歡樂的聖誕歌曲。夏末的黑眼睛裡藏著一絲火焰,他的唇角有意義不明的微笑,閃著些微的狡黠。窗外的北方原野,白頭的雪山不見了,女孩的歌聲也遠了,這世界已經不再存在,這世界上的事,這世界上的人,全都不再重要。他時時刻刻緊繃的心放鬆起來,像是餓了很久以後得到的噴香小魚,像是冷了很久以後得到的溫暖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