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時候你能忍得住嗎?人家一群人罵你媽是妓女的時候,你能忍得住不用它嗎?”
“我能!他們又不是沒罵過!”景雲松哭著喊出來,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舉起右手,拇指扣住小指,其餘三指向天,“黃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景雲松的飛刀只是用來對付大人的,對付那些欺負我和木木,還有那些拍花子,我的飛刀只殺十惡不赦之人!要是拿來對付同學,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如違此誓,天誅地滅!”他說完把一根比較長的鋼鋸條一撅兩斷。
鋼鋸條很脆,他撅的又急,一下子就把手劃傷了,他也不管不顧,只是紅著眼睛看柯暮靄。
看他這個樣子,柯暮靄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他知道景雲松是沒有安全感,柯家人,尤其是柯永利,就像一座大山一樣,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甚至晚上都要做噩夢嚇醒。柯暮靄也知道他的想法,無非是要保護自己,甚至保護小舅,景雲松的想法很單純,他保護人的辦法分為長期和眼前的,長期就是加倍努力學習,將來得了錢勢,甚至是權勢,就可以保護他想保護的人了,眼前的就是練好天馬流星拳和這小李飛刀。
他過去抱住景雲松扶他起來,給他擦眼淚,說話也帶了哭腔:“鬆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是想保護我,可是我也在擔心你,萬一你跟同學……”
“沒有萬一!我景雲松男子漢大丈夫,說到的話一定會做到的!”
“那就好,那就好。”柯暮靄從兜裡掏出隨身攜帶著的衛生紙給他擦手上的血,還好受傷不嚴重,農村孩子都皮實,一厘米不到的傷口,根本不算個事,“鬆鬆,咱們還去碾盤溝不?”
“去啊,幹嘛不去,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啦!”
繼續開路,走了二三里,景雲松一邊走一邊偷看他的臉色,柯暮靄始終不說話,他終於忍不住:“木木,你別生我氣啊,我剛才是說話太重了……對不起。”
柯暮靄不解:“我沒生你氣啊?你怎麼這麼說?”
“你都不跟我說話了。”景雲松討好地說,“木木,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我就是著急,我不能快點長大,長了一天又一天,還是這麼豆芽菜似的,我就怕你爸那天發瘋打你,我還好,我能跑,你長得這麼瘦,又不愛踢足球,連跑都跑不掉,還不經打,你爸那拳頭,兩下就得吐血了,我又掙不到錢給你療傷,別說這個了,就算你有個頭疼腦熱的,我都是一點咒念沒有的,我能選擇的,就是跟他們同歸於盡!木木,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隨便跟人動刀子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也知道鬆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而且我已經相信你了啊。”
“可是你都不理我了,我做錯事了,惹你不高興了,你可以罵我打我,但是就別不理我。”
“我哪有不理你。”柯暮靄抱住景雲松,在他臉蛋上親了一口,“這樣行了吧。”
“不行,要親十字架。”景雲松得寸進尺。
柯暮靄笑笑,扳過他的腦袋,在他的左右臉頰和額頭上各親一下,最後一下親在下巴上,正好是一個十字架的形狀。
景雲松這回才眉開眼笑:“木木最好啦!”
小哥倆手拉手,又恢復了之前的有說有笑,高高興興地去碾盤溝看戲。
他倆抄小路走的,直接穿越莊稼地,路程是條直線,王淑芝和警察走的大路,繞了個直角大彎,而且她從進派出所的大門就開始大吵大罵,引得警察反感,故意給拖沓,所以等他倆趕到碾盤溝的時候,王淑芝還沒把警察帶過來。
許家麵館在十字路口,交通要道,這時為了好大好大的一群人,比鎮上趕集還熱鬧,離著老遠就聽見樂器齊鳴,淒厲的嗩吶,嗚哇嗚哇,讓人聞之心酸,嘈雜的銅鈸,噼啪噼啪,聽得人心驚肉跳,夾雜在這兩樣樂器中間,就是柯暮靄的二姨,許樂德那響徹雲霄,比正經二人轉演員還要有腔有調的哭聲:“哭了一聲天來啊——哭了一聲地來啊,哎哎,我的那個爹啊——哎哎——你怎麼走的那麼早啊——”
唱腔一起,嗩吶聲就開始下降,開始婉轉起來,銅缽節奏也變慢,租到節奏,柯暮靄拉著景雲松擠到人群中,看見他大表哥肖中凱正坐在三輪車按電子琴,肖滿金吹喇叭,肖滿銀打銅鐃,兩個女兒披麻戴孝跪在花圈堆裡,許樂賢只是哭,屬於伴唱,哼哼唉唉,隨手那火點紙,不停地從後面堆積如山的燒紙裡拽出一張,放進面前的瓦罐裡點燃。
許樂德是主唱,聲音高亢如雲:“你走了,可把女兒坑了啊我地老父親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