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
為什麼!誰來告訴他為什麼這麼一張肉呼呼的包子臉也能做出“愚蠢的凡人啊”這種欠揍的表情!?還跟那男人一模一樣!這……這不科學!!!
好了,連孩子都懶得吐槽了,諾諾你就不要再做無望的掙扎了……
走進的樓道的一瞬間,程諾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懷裡的安安更是莫名地激動起來,伸出肉爪子在半空中胡亂地抓,喉嚨裡發出咿咿呀呀的奶叫,興奮得不行。
心裡咯!一下,一個念頭在腦海裡一晃而過,程諾若有所悟。
他慢慢地往上,往上,每走一步,彷彿是踩著棉花,踏在雲端。軟綿綿,輕飄飄,像走在夢裡,走在一個春暖花開,金光普照的幻覺裡。
果然,一轉過二樓拐角,那一個人便直直撞進他的眼眸深處。
暗色中,那人一身白色襯衫,修長挺拔,玉樹臨風,風采卓然,溫潤清雅,俊美如一幅行雲流水的丹青墨畫,和兩人第一次相見時,一模一樣。
程諾突然覺得暈眩。他開始不確定,他究竟是回到了過去,還是等待著新生。
從天窗斜進來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在秦深俊美斯文的五官上,於是在這色調灰暗的老舊閣樓裡,他就變成了唯一的色彩,刺痛了眼眶。
而此刻,他們一上一下,中間隔著短短數階的樓梯,彷彿隔著風起雲湧的時光,那麼近,又那麼遠地凝望。
他們深深地,長久地,忍耐著,而又狂熱地凝望。
程諾就沈浸在對方這無邊無際的凝望裡,像飛蛾撲進烈火,蝴蝶撞進蛛網。
他沒有告訴過秦深,他曾經從他那一雙彷彿藏納了一整片海洋的深邃眼眸中,看到過全部的時空。
他看到過去,看到未來,看到前世,也看到來生。他看到他的今生,也看到他的輪迴。他看到宇宙中亙古如斯的星辰,也看到陽光下飄浮飛揚的浮塵。他看到那雙眼睛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他看到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著自己,並且好像就會這樣永遠地凝望下去,無論貧窮富貴,榮辱衰微,生老病死,直到海枯石爛,天荒地老,歲月枯榮──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能看出那麼多。那麼多。
程諾傻傻地看痴了。這才明白,儘管他一直說服自己,我可以就這麼一個人過下去,或許艱苦,或許心酸,或許孤獨,或許後悔,但是他可以,一定可以。
然而直到此刻,直到那個人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終於意識到,他再也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他在等他。
他原來是在等他。
是因為在潛意識中,他始終堅定地以為那個人一定會來,所以他才能一個人歡歡喜喜,把看似孤單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多麼可笑。他所有自以為是的堅強,不過是因為一個盲目相信的依靠。
認清現實的這一刻,程諾恍惚聽見他的體內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碎裂。原來他一直頑固堅持的東西,不過是一個不堪一擊的假相。
【別特麼矯情】
沈慕情不僅嘴巴毒,眼光更毒。
秦深一直垂著視線凝神望著程諾,許久,他溫柔地,低聲地,輕輕地開口:“你好啊諾諾,我來租房。”
【你好,我就是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說想租房子的人,秦深。】
一時間光陰倒流,聲音重合,畫面重疊,程諾分不清過去現實,恍恍惚惚宛如魔怔。
還是那有如大提親般低沈纏綿的嗓音,還是那燦爛如驕陽的溫暖笑容,還是那情深似海,情重如山的溫柔目光──
原來一切都沒有忘。原來一切都還是當初的模樣。
程諾低頭苦笑,如同一隻被戳破的皮球一樣噗地洩了氣。他以為自己已經走了很遠很遠,結果一回頭,卻發現自己仍在原地。
他抬起腳往上走。懷中的安安動得越來越厲害,老是想往上撲,他就快抱不住了。
這個沒心沒肺見了親爹就忘孃的小狼崽子。
程諾來到門邊,秦深早就憋壞了,眼巴巴地湊上去,往前伸出一隻手指頭,寶寶立刻揮舞著肉爪子牢牢抓住不放。
“咿、咿呀……呀啊~”他開心地大叫,肉嘟嘟的小臉頓時咧成了一個皺巴巴的小包子。
秦深也跟著笑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少看了一眼,貪婪地注視著兒子,濃濃的父愛在他胸中激盪,熱烈而熨貼。
良久,他嗓音沙啞,柔柔地喚:“你好啊,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