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當自己躺在手術檯上的時候,感覺還像在做夢一樣,當時頭頂上白晃晃的燈光,照得錦越的臉有些病態的青綠。
他看著我,口罩遮住了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淺棕色的眼睛,冷漠、淡然、毫無感情。
聽說小葉出車禍後,也是他親自進行的手術,只可惜小葉傷勢過重,所有內臟幾乎都被碾碎,最後死在了手術臺上,死在了他的面前,不知道他當時是什麼感覺,看著小葉的眼神也是如此冷靜的嗎?
如今,手術檯上的病人對與他來說,是否只是一架單純的機器,他是維修師,盡責地修補破損的零件,卻永遠不會對機器產生任何感情?
現實,真的可以將人徹底磨碎,再重新塑造成另一個模樣嗎?
“凌子,把這件衣服穿上吧,外面有點冷。”
夢夢遞過來一件衣服,然後轉身繼續收拾行李。這一個多月以來一直都是他在照顧我,每天忙前忙後地做了不少事,連學也沒辦法好好上,真是幸苦他了。
人這一輩子,能得到幾個像這樣不求回報,願為你赴湯蹈火的朋友?而且自己現在不愁吃不愁穿,楚炎翔包下了所有的醫療費用,也早早的就幫我安排好了這裡的一切,只等著我哪天跑來找錦越,然後就能像個世家子弟一樣享受著這座城市裡最先進的醫療服務,就連供體的問題都不用我當心,雖然這一個多月來他了無音訊,連看也沒來看我一眼,但他能為我這樣一個相識不過半年的人做到這一步,我也該知足了。
是啊,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只是,有時候想想,又覺得真是可笑,自己的身體有問題,身邊的人全部都知道,自己反而一無所知。
現在仔細想來,其實還是自己太蠢,當初錦越那幾句奇怪的囑咐,楚炎翔對我的態度,還有自己這麼多年來總是容易暈倒、缺氧,不能喝咖啡,一切,不都是昭然若揭的嗎?自己竟然要等待別人把檢查結果放在自己手裡的時候,才恍然大悟,我還真是蠢的可以。
也不知道炎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肯和我在一起,畢竟從上次夢夢出事之後他的態度就一直很奇怪,而我的問題也正是在那次進醫院時檢查出來的。
真的是因為這個嗎?炎,你是這樣的人嗎?
我無力的將臉埋在雙臂間,不願再想下去。
“凌子。。。。。。”
夢夢將手放在我的肩上拍了拍,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他或許是在同情我,或許是在心疼我,也或許二者皆有吧。畢竟我目前的遭遇,確實像一個被人拋棄的怨婦。
怨婦?還真貼切,不知道她會怎麼想?她應該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和自己有如此相似的命運吧?不過,我還算幸運,至少我沒懷孕,也不會生下一個讓自己看著就噁心的孽種。
“凌子。。。。。。”夢夢俯□抱著我的肩,聲音有些顫抖。
夢夢。。。。。。他最近總是哭,真是越來越像女人了,看來要找個機會要好好說說他,咱們再怎麼說也是爺們兒,怎麼能動不動就掉眼淚!
我直起身用力地拍了他一下:“娘子,別跟哭喪似的,你相公我好著!”
“嗯。”他點了點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可惜。。。。。。笑的比哭的還難看。
看來,這小子的演技還不到家啊,反到是凌小天王我,這造詣越來越高了。
我撲過去摟住他,將他的腦袋按在懷裡亂揉一氣,直到他忍無可忍地撲過來咬我。兩顆小虎牙一閃一閃的反射著太陽光,襯著那張嬌俏的小臉,顯得格外可愛。
這才是我家夢兒嘛~永遠是那個傻里傻氣的大孩子。
等夢夢收拾好東西牽著我離開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濃重的夜色像墨一樣浸透著這個世界。
行李箱的輪子在冰冷的地板上滾動出規則的悶響。
護士和醫生在走廊裡快步走過,留下無數道拉長的剪影,遠處不時傳來病人的哀嚎聲,如荒野上對月嘶吼的狼群。
像之前無數個夜晚一樣,在醫院裡,這座龐大的怪獸體內,醫療大樓便是軀幹,每一個人都化身為小小的細胞,有條不紊地運作著,各司其職,快速運轉,像人體器官一樣進行規則的蠕動,我們身陷其中,所以無從察覺,但或許從另一個角度,從另一個次元,便可以看到事實真相,聽到這龐大的怪獸呼吸時,那如輪子滾動般沉悶的響聲。
老闆親自開車來接我們,我原本想回自己家,但夢夢擔心我大病初癒沒辦法照顧自己,所以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