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年貴族一提到姬秋,公子重耳左右的劍客侍婢,便擔心地向他看去。偏偏這些青年貴族又是相鄰城主的子息,他們便是著急,也不敢假以顏色。
公子重耳低著頭,斂著眉眼,笑容依然淡淡,只是那握樽的手指,有點僵硬。
那青年貴族口中連呼著的‘可惜’公子重耳以為他是替自己失去這麼個有才的女郎感到惋惜,便沒有在意。
這時,那青年貴族長嘆一聲,聲音中添了幾分悲憫,“世間事,竟是如此難測難度。你那侍婢成為秦國公卿之後,短短數月光景,便為秦國遊說捐糧足有一千三百輜,得此良士,實在是秦國之福。唉,未想到她自己卻薄命至斯?”
“薄命至斯!”
公子重耳嗖地抬起頭來。
他一雙深如子夜的厲目,緊緊地盯著那青年權貴,薄唇微啟,緩慢地問道:“叢師,何言薄命?”
這六個字,他是一字一句地說出的,語調堅澀而緩慢。
叢師還在連聲感慨。聞言,他抬頭看向公子重耳,見他眉心不停地跳動著,不由略頓了頓。
只是一轉眼,他便恍然大悟地說道:“你最近閉不出城,難怪不知道。”
公子重耳的眉心跳得更加急促了。
他緊緊地盯著叢師,等著他的下文。
這叢師卻又是一連串的長嘆,直到他仰頭把樽中酒一飲而盡,把酒樽朝几上重重一放後,才大聲嘆道:“可惜,可惜!天妒英才呀!你那侍婢,數月前成為秦使,前往梁、齊、楚三國捐糧,梁、齊兩國之行,她不僅為秦捐糧一千三百輜,更一舉成為傳奇之人,不知愧煞世間多少丈夫?只可惜,如此英才卻遭楚侯所誅……”
他剛剛說到這裡,正是言辭滔滔,餘意末盡之時。突然,一聲重重地“砰——咚”的撞擊聲傳來。
這聲音如此響亮,生生地打斷了叢師的所有感慨。
他錯愕地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他的雙眼馬上瞪得滾圓,不敢置信地盯著前方。
與此同時,眾侍婢劍客一哄而上,急急地叫道:“公子,公子!”
亂哄哄地叫喚聲中,生生地從塌上滾落在地的公子重耳,此刻玉冠脫落,長髮披散,完全擋住了他的面容。本來持在他手上的一樽酒,此時全部覆在他的黑袍上。他半邊長袍都溼淋淋的,再在草地上一滾,那溼處便沾滿了草屑。
眾人只可以看到,他伸出右手,想撐在草地上,令自己重新坐起。可是他的手顫抖得太過厲害,支在草地上的動作十分的無力。硬是撐了好幾次,卻依然無用。
眾人一哄而上,急急地伸手想扶起他。間中,不時有人在大吼,“喚先生,速喚先生!”
幾個劍客衝到他面前,扶的扶腰,扶的膚腋下,強行撐著他向寢宮走去,不遠處,已有侍婢和劍客抬來了軟輿。
直到眾人扶著他坐上軟輿,急急地向寢宮抬去,他的手都在顫抖著。
有侍婢見他長髮披了滿臉,伸出手去,想把那烏髮拂開。可手剛一動,便被他一掌揚開。
公子重耳剛被抬回寢宮,眾人便聽到他極其沙啞渾濁的低喝道:“全退下。”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賢士走上前來,正待勸慰,驀地,公子重耳暴喝一聲,“全部退下!任何人不得擾我!”
這聲暴喝中,十分沙啞渾濁,隱含鼻音。眾人相互看了一眼後,慢慢向後退去。
他們剛退去,殿門便砰地一聲給緊緊關上。
接踵而來的先生,和各位大賢連番叫門,裡面都沒有半點響動。
只有狐偃,在聽了公子重耳發病的始由後,沉默半晌,揮手令眾人退去。
轉眼一晚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子重耳的一個貼身侍婢便驚訝地發現,寢宮門居然開啟了。
她大喜過望,連忙跑了進去。
寢宮中,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黑袍玉帶,巍然如山的公子重耳,正沉著臉看著紗窗外。此時的他,渾然便是往昔的他。
侍婢連忙走到他身後,盈盈一福,輕聲說道:“公子,現在進食麼?”
公子重耳沒有回答。侍婢聽不到他的回答,有點不安地悄眼向他看去。
正當她越來越不安的時候,公子重耳的聲音低低的,沉沉地傳來,“如此狡詐百出的女郎,怎麼可能輕易死去?那楚侯不過是酒色之徒,狡黠如你,又豈是那麼容易便死於他的手中?”
侍婢愕然之際,公子重耳緩緩回頭,他用那雙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