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冥城自己的宮殿內。
腦子暈暈沉沉的,耳邊嗡嗡作響,一時間,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醒了?”一個女聲幽幽傳來。
循聲望去,我看見桌邊坐著個絕美的婦人。記憶慢慢回湧,我認出她是冥城城主,我的母親花清閒。
“人間好玩嗎?”微微眯起眼,她冷笑道:“敢在冊封大典放我鴿子,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嘛。”
冊封大典……是要冊立我為冥城儲君……伸手揉了揉額角,我記起自己是在那時私自下凡去了人世。
“兒子醒了?”門開了一條縫,父親從中探出頭,關切問:“情況怎麼樣?魂魄都聚齊了?”
“哼。”斜睨了我一眼,母親優雅起身,莫名其妙地拋下一句,“執迷不悟。”
聞言,父親倒是樂了,“那是!我們家的人,個個都是痴子。”
回應他的是一聲冷哼,但母親看向他眼神卻溫和了不少。
見我欲起身,父親連忙大步走過來將我按下去,“你的三魂七魄流連人間不願回來,你母親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讓你醒過來。眼下魂魄剛歸位,正是虛弱,需要休息。”
我張嘴想說話,卻被母親打斷,“有什麼事等身子好了再說,否則,一切免談。”
於是我閉上嘴,目送他們攜手離開。
房門關上時,我伸手摸出那枚鑲了紅豆的骨骰,前世今生的銜接如夢般迷離,分不真切。只有那個深入骨血的名字,刻骨銘心,不停在心頭盤旋——
蘇淺蘇淺……
身子一恢復,我便大肆搜尋蘇淺的下落。
凡人轉世,必會路經冥城,即便已投胎轉世,也會在冥城留下記錄。第一次如此感激自己的身份和權力,能這般尋覓她的下落。翻看著經卷,我不停地想,蘇淺蘇淺,你這一世又會在哪?會不會也在尋我?
一日又一日,一載復一載。
我終究,沒有找到她的下落。
蘇淺消失得很乾淨,冥城絲毫沒有關於她的記錄,就像這個人從不存在一般。不可能,她明明存在過!手捂著心口,我否定這個荒謬的念頭。
蘇淺肯定存在過,不然,為什麼我能如此清晰地記得她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不然,為什麼心口會痛得這麼壓抑蒼涼?
清冷依舊,我一個人坐在冥城的高樓上,望著夜空上那輪永恆的明月,什麼都不想。只要有和她同名同姓或是描述相似的人經過,我都親自去辨認。可每一次的滿懷期待,最後都是落寞而歸。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她到底去了哪。
期間,鏡姨的女兒初曦來看過我。她應是聽了長輩們的話,來勸我出去走走,別盯著冥城不放。
初曦喋喋不休地講了很多,六界的趣聞軼事她都說於我聽。她說上次離家出走,為了躲避父母的追查,誤打誤撞進了一方未知的大陸。她說她在那片大陸上轉悠時,在雪山上發現一個沉睡的女子。她說,上次去看時,那女子忽然醒了過來。她還說,那女子是北方的雪神,連行走都會有雪花相伴……
看著初曦擠眉弄眼的神情,我忽然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便冷言拒絕道:“我不去。”
“哎呀,去嘛去嘛!”初曦拉著我的袖子,撒嬌地搖晃,“我跟你說,那可真是個美人,絕對不遜於你娘呢!”
“不去。”
“別這麼決絕啊,只是去看一眼,就一眼!保不準你忽然就心動了呢?要知道,愛情就一瞬間的事!像我和天衢……”
自動忽視她那段和天衢叔叔的冗長段落,我垂眼,把玩骨骰——忽然想去人間看看……很久,都沒有去她墳上祭拜了……
寒冬臘月,尚京漫天飛雪。
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頭,這城也和我記憶中相差甚遠。沒了上官府、沒了顏府,現下至榮至耀的,是我陌生的姓氏。這裡,人們已經習慣了冬日的雪,沒多大反應,再不見我記憶中那屬於南方的欣喜和激動。
心裡蒸騰起一陣酸澀,不在這陌生的城池多作停留,我徑直出了城。
物非人不在,我很怕,怕連她的墓碑……都找不著了……
郊外,我一人徐徐地走。積雪很深,一步一腳印,在身後留下一條來時的路,然後又在漫天白雪中隱去蹤跡。
這個時節,沒人會來祭拜。
而我,卻遙遙看見一個靜默佇立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