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著我,撲來就打,那傢伙一身蠻橫力氣,性子更拗,寧死都不肯認輸,纏鬥至氣力耗盡時,他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說他為了見你,披星戴月從沙漠中奔回,隔天就戴著赤金項圈趕去檉柳田莊求過親了,憑什麼我一出現就將你搶了去?”
他低微的語聲驀地一滯,忽而窒息般一頓。
“那時我在心裡笑他無知,你是主神給我的恩典,那個小鬼脾氣對誰都好的傢伙,他會給你比雙羽冠更有分量的承諾嗎?他能知道你是多麼珍貴嗎?”
法老輕聲自問,走近幾步,摘下她鬢邊隨她輕顫的雙羽,連同赤金髮圈一起,收回手裡。
卻將護符與短劍留給她,還有初遇那時被她撿起的束髮金環。
她卷卷長長的發綹失了束縛,傾覆過肩,依風微揚,如世外仙株上生出的藤蔓,柔和的牽絆。
“你是多麼珍貴,他比我更早明瞭。”法老微笑道,“願他不會如我這般無力,總是讓你哭泣。”
“你不要我了?”
她問,滿含的淚水撲簌滾落,十五歲那年遺留在心底的最後一抹迴音,應和著那一年祈願堂中庭裡被他喚醒的名,哀號般的委屈,隨風而去,路過的人聽見,不知就裡,都怨她蠻不講理。
“我每年都會去北地看你的。”他說。
她淚汪汪地搖頭,只是不信,他在勸她相信那寵兒,他正與她告別,她緊緊攥住他的手,不願聽見他真的對她說“再見”;他撥開她額前碎髮,輕吻了吻她的眉心。
“他在西塔門外,去找他吧。”
百般依戀地擁抱住他,最後一次,轉過身就不再回頭,沿著朝陽光芒的指引,決絕奔去。
“黎明來臨之際,人們為你祈禱。
你的光芒宛如穿透了水晶,清晰而又明亮。
身邊的眾神都深愛你,你藏在風神捎來的北風裡。
你的法令永恆奏效,人們永遠遵守。
你的言語如春風般優美,你令遵法者永生。
你保佑永遠虔誠的人,你賜予他們永生。
你就是南北兩地之王,
身在人間的荷露斯神!”
吟誦聲送過棕櫚柱廊,趕赴朝會的神明們一時紛紛側目,引得走動其間的祭司們都忍不住駐足觀望,望著那遵照神前第一祭司的吩咐,本該在今日迎上至乘之地的恩典,一路逃也似地奔出了神的領地。
一出西塔門就看見了那寵兒,背對著她坐在棧橋上,身形輕輕搖晃,悠遊自在般背影,倒像是在垂釣。
也許與他一起的未來便也是這般模樣,舉重若輕地過去,她才望見天邊烏雲,他早已先替她擋去了一場暴雨,只給她看見他水淋淋笑嘻嘻的臉,錯覺他只不過是玩耍一場,其間的憂心如焚,他不說,她連想都不能想到。
一直以為是她在照顧他,是她在保護他,是她一廂情願地更喜http://www。345wx。com歡他,根深蒂固的偏見矇蔽了她的心眼,原來始終是這寵兒在守護著她,他愛她遠勝於她愛自己,荷露斯神要她相信,這是個秘密,她會瞞住自己。
“你笑什麼?”
他走近問,站在朝陽新生的光芒裡,雙瞳如水晶般映滿了光,眉頭皺起,嘴角含笑,似有幾分將信將疑,似乎望見的她是朝陽下的幻影。
“怎麼突然現出這種表情?”他略帶些困惑地微笑著問,“就跟你身後的西塔門一樣神氣活現的,嫁給我真有那麼好嗎?”
她低下臉,抹去殘在臉頰的淚痕,輕聲說:“你平安無事就好……”
他咧開嘴笑,手心裡忽然變出一支白花黃春菊,他輕輕給她簪上,可是她的髮圈先已隨雙羽取下,新簪上的花枝轉瞬溜下發綹,飄然墜地。
他撓撓頭,不得不又彎腰撿起,訕訕吹去花瓣上的沙塵,日光裡無所遁形的尷尬,窘得忘了該說的話。
她伸出手,讓那朵無處著落的春菊落在她的指間,於是他俯下臉,吻了吻她指間的花戒。
依稀聽見他說:“我愛你”。
回入耳中,卻是鬢邊晨風輕卷,腳下水聲淅瀝。
愛是,每天,每一此刻的付出與承擔,蜜一般甜美的回味,冰釋雪融時的酸楚,和風過處的柔暖,被分擔被勻散的傷痛,自噬般堅忍的包容,與歲月一同無聲流淌過去的平靜與恬淡。
亦如夕照邊的憐惜,月光下的怒氣,布斯瑞司城中的勸誡,歐佩特節柱廳裡的安慰,宮廊間聽者無心的告白,覲見廳外語焉不詳的在意,祭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