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三爽朗的談笑聲傳進我耳朵裡,我才想起後面的十二阿哥,趕緊轉身跑回去對十二阿哥說:“今日偏勞十二哥了。”
十二阿哥擺擺手,十三一搭他的肩膀,一起向西路去了。
走回雲涯館偏廳,迎面坐在那裡的小人兒可不正是瑾兒?還沒等我開口問,榻上的德妃先發了話:“你去哪兒了?怎麼讓瑾兒自己在門口?”
我瞠目結舌,不知道怎麼作答。海藍挺著肚子坐在一旁說:“福晉好興致,看這樣子想是爬山去了?”
德妃飛快地瞟了她一眼。我低頭看看自己髒兮兮的衣服,乾笑兩聲對德妃說:“孩兒無能,原是帶著瑾兒鑽山洞子玩,沒成想自己倒鑽迷了。”
德妃大笑:“這樣說,瑾兒還比你強呢。快進屋讓小喜兒服侍你拾掇拾掇吧,這像個什麼樣子。”
我答應著進屋去了,關上門,我問喜兒:“小格格是在哪兒發現的?”她說:“奴婢也不知道,是巧兒姑娘抱格格回來的,說是在門口看見了。”我聽了不再言語,隱隱有了一些令自己不快的預感。
十三晚間回到雲涯館,回稟德妃說康熙又打算巡幸塞外了,要先帶我回去幫著收拾東西,回頭自有四阿哥再派車來接她們,德妃聽後也只得罷了。回到府裡,我點著燈帶丫頭們收拾十三那些囉哩囉唆的衣服,十三坐在我後面,大大的影子印在牆上,隨燈光輕輕晃著。
好容易打點好了幾個小包袱,竟然已經打過三更,我困得不行,連梳洗都懶得梳洗,就想要和衣躺下睡過去算了。剛打發走丫頭們,十三突然說:“你可想要同去?”
我一呆,隨即說:“可否能準了帶我去?”
“我只問,你可願意跟我去?”
“若是準了帶我,我自然願意。”
“當真?”他背對著我,一隻手按在炕桌上。
“這還有什麼掖著藏著的?自然當真。”我幾乎要睡過去了。
“啪!”一個茶碗碎在牆上,我大驚,倦意頓消,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已經轉過身,一隻手指向我的臉,微微顫抖,臉隱沒在黑影裡。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卻明明白白感覺到了他的眼睛,佈滿血絲目眥盡裂的眼睛。等他終於不發一言地摔門出去後,我就知道,我那不快的預感已經開始兌現了。
這樣的情況下,隨扈的隊伍裡自然是不可能有我的了。為此我也禁不住哀嘆自己命運不濟,看不到塞外藍天如洗,綠草如茵的壯觀也就罷了,那所謂“發必命中,馳驟如飛”的十三特色也終究是無緣一見。十三,這個我甩不脫的宿命,竟是個時時讓我哭笑不得的宿命。我變成他明媒正娶的妻,卻又成日在硝煙瀰漫中相處。之所以摒棄掉我原來世界的思維,順從地呆在他妻妾成群的生活裡,是因為我對情感從不奢望。我不要求這個時代能夠理解我,我一直在學著理解這個時代。可到如今,周圍反饋給我的,就只有一顆灰濛濛的心情,漸成粉末。
康熙出發後第三天,突然傳回旨意,要德妃伴駕,德妃慌慌張張地收拾了一通就動身了,臨走千叮嚀萬囑咐,把熹慧和海藍託給我。我心裡冷笑: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是不是這裡的人都嫌我活得還不夠難看?
一把海藍接回來,我就從府裡各處調撥一共十個人,早晚三班倒,還弄了兩個侍衛守在跨院門口,出來進去的人都要詳細報備,正院的小廚房專門用來給她做每天的膳食點心。德妃留下了巧兒,我就把巧兒奉為上賓,全權負責海藍的飲食起居。我琢磨著,只要找個玻璃盒子把她供起來,我就不信還能興出什麼新聞來。至於她回頭要怎麼跟十三彙報,我也不關心。
我自己每天都去找熹慧做女紅,她畫的花樣子雖好,可是我笨手笨腳地也繡不來,而且帕子繡上那麼好看的花我也就捨不得用了。於是我只繡字,熹慧特地找了一套全唐詩教我描字,我只管撿那順眼的句子描了繡上。雖不見得好看,倒也有特點得很。而且瑾兒雖然只有三歲,話已經說得十分利落,捎帶腳兒我們也就撿些簡單的詩句教給她認。看著瑾兒兩隻手一邊一個角拎著個小帕子,仰著頭念“白毛浮綠水,紅掌撥青波”,我跟熹慧常常是笑得前仰後合。一個夏天的日子就是這樣輕鬆而快意。
一日傍晚,我回到府裡,看見正屋裡的幾個丫頭正在往屋裡搬東西,各色的盒子大大小小一炕桌。丫頭錦繡見我回來,忙回道:“回福晉的話,這些是爺差人先送回來的東西,都是熱河辦的小玩意兒,叫福晉撿著拿了,剩下的再分給別院。爺的車子明天就到。”
“不用,你們都斂起來,一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