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一直陰沉著直到暮色四合,霧靄瀰漫,安靜沒有半點聲音。
大婚呵,怎麼會這麼安靜?是他後悔了嗎?
病前多思慮,整天委頓在床上容易亂想,施了紅妝的雍容女子仍是滿面蒼白如紙,卻寂寥地撐起優雅笑容。許是雨大難行,所以賓客們都提前散去了吧,那人總不至騙她,從來不會。
他若要離去,定是面對她直接說出,沒有半點隱瞞,字字如刀。
紅燭搖曳,幾滴蠟炬蜿蜒滴落,在素白的瓷盞中窪成暖暖一片。
肺腑間劇痛不時襲來,比之前幾天更為劇烈,咳聲與喉中腥甜卻少了許多。記得以前醫娘曾說過,這肺腑內的沉痾淤積久了是要枯竭的,到最後便是不再嘔血但劇痛無比,此時,離那黃泉碧落、忘川奈何就不遠了。
“不求陽壽何長,但求得過今夜,此世此生,再無遺憾。”輕輕撥下燈芯熄滅昏黃光亮,只留紅燭晦暗,屋外的夜色瞬間入侵,暗得分不出牆上一幅幅水墨字畫——她的眼,幾日前便已經看不清東西。
房門忽然響了幾聲,有人試探著推門。深吸口氣,重新將喜帕蓋在頭上,靜靜等盼了一生的人走進。
開門,關門,腳步聲在桌邊停留片刻,驀地房間一片黑暗。
是他吹了蠟燭。
這夜未免太過可怕,一點聲音都沒有,彷彿世間只剩她和沉默不語的那人。許久無話,紫袖本想摘下喜帕給他倒杯茶,哪怕說幾句閒話也好,極力抬起的虛弱手腕卻被捉住,溫柔地放在乾熱掌心。
衣袂窸窣,輕柔、小心翼翼,坐在身側的男人將她擁入懷中,下頜埋在她頸間時碰掉了大紅喜帕,眼前朦朧紅色撤去,目光也清晰了一些,只可惜看不到他的臉。
年幼時在風月場掙扎數月,抱過她、碰過她的男人多得難以計數,如何不堪的事她都經歷過,可這淡淡的懷抱卻讓她瞬息間淚如泉湧。
等得太久太久,甚至已經斷絕了期望,一心等死時,他卻突然回到身邊。
“婚後,我帶你回百越看看。”某天他雲淡風輕的一句話竟讓她扛著來自冥界的召喚拖過數日,身心俱疲,終得所願。
抱著她的那隻手拂去面頰淚水,鼻息在耳邊溫黁低微,安寧而平和,同色婚服交纏一起,在黑暗中分不清楚那上面哪隻是龍哪隻是鳳,只有越來越緊的擁抱真實無比。
如此安心,從未有過。
疼痛漸漸遠去,連視線也澄明許多,她自然不會愚笨地以為自己的病好了,迴光返照,僅此而已。
最後一刻能夠在這樣溫柔的懷抱中死去沒有半點遺憾,儘管……
連連咳聲打斷寧靜,分明感覺到那雙有力的手臂一僵,她只是習慣性淡淡微笑:“沒什麼,有些冷。”
依舊無聲無息,擁抱更緊些,彷彿也知道她即將離開似的,不肯放鬆片刻。
輕輕閉上眼感受最後暖意,就這樣聽著沙漏輕響,貪戀地記住每一時每一刻,直到晨光掃去黑暗,窗外露出柔和的熹微之色。
縱能騙過日一兩日,總有天要面對死亡召喚,上天多給與她的時間已經很多很多,多到讓她再沒有任何遺憾和惋惜,終於可以在最值得依靠信任的臂彎中了斷殘生。
“得君垂愛,月影……此生足矣……”
塵歸塵,土歸土,那雙眼眸依然恬淡,容華絕世。
最後一笑,願你此生可忘我於心外。
“謝謝你……華玉。”
第二十六章 三生七世情扶搖
南疆遠比蘭陵來的悶熱潮溼,那身玄色勁裝顯得分外突兀又兼著冷冽,看慣素麻粗衣的蠻荒之民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躲入草房內。村落中,只他攜著冷息獨行於黃土阡陌。
數百年前火神教曾與中州武林有過交鋒,敗北後隱遁於重山疊嶂再無人知曉其所在,韋墨焰心裡焦灼走得又急,根本不知道要去何處尋找火神教教主明砂。
夏傾鸞如何得到傳說中的異夢石、又怎會清楚火神教所在,這些他並不清楚,也不打算去弄清楚,此番來南疆的目的只是找到她帶她回去,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當看見溪水邊一抹即將淡化消失的血跡時,韋墨焰立刻意識到,也許她曾經在這裡與人交手。順著殷殷血跡一路摸索,越來越多的纏鬥遺痕出現眼前,大片大片的狼藉,埋入泥土的血肉碎屑,偶爾,還能見殘肢隱沒於茂盛草莽間。
那些傷痕都是赤情造成的,腳下的路她曾走過,一邊揮弦殺戮一邊消耗自己的性命,當她拼盡所有換來那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