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相信,要不是她在書房待著,這地方兒一般人來不了估計她耳根子清靜不了。
而且,幸好四皇子今日忙,一天都沒在府裡免了潮生的尷尬。
小廚房她今天也沒有去,就是不想見到那些人當面一臉笑,背過身去竊竊私語。
晚上她去尋李姑姑,天氣暖和起來已經不燒炕了。潮生幫著李姑姑把一應冬天的厚衣裳打迭包起來。
“瞧瞧,這兩天來來去去的人臉上的粉都比往常厚了幾分。”李姑姑嘖嘖有聲,搖頭說:“都巴望著天上掉個餡餅砸自己腦袋上呢,真是醜人多作怪。”
潮生把包袱繫好:“看姑姑說的,咱府裡哪有醜人哪。”
“可不是麼。要真是醜,也就沒了痴心妄想了。個個都覺得自己花朵兒似的。”
潮生雖然志不在此,但是她並沒有看不起旁人的意思。
人各有志。
對於府裡許多丫鬟來說,府裡的生活好比天堂。比如正院的那些丫鬟,託著溫氏的福,吃穿都講究,套紅樓裡頭的話,比外面一般人家的小姐還體面呢。外面一般人家,也不可能整天雞鴨魚肉吃著,綾羅綢緞穿著。她們已經習慣了這裡面的生活,讓她們出去怎麼適應草簷茅舍,陋室空床?旁的不說,光衛生條件一條就適應不了。出去了她們還能像現在一樣勤快的洗頭洗澡?哪來那麼多的柴禾夠糟蹋的?再說倒馬桶,潮生也想象不來那些養得白嫩的青蔥玉手怎麼拿起笤把刷馬桶。
不說物質,就是精神上心理上的落差也受不了啊。
王府裡是何等體面,出入的都是何等樣人。聽的,看的,說的,那都不一樣。出去了之後,嘈雜市繪瑣碎骯髒,所以紅樓裡的睛文,“心比天高”,卻死活舍不了一個怡紅院丫鬟的身份,說若要出去就一頭碰死。
出去了未必不能活,只是和現在的活法兒不一樣。
潮生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她能出去,她會怎麼樣活。
她有手藝,不怕養不活自己。還有房子,雖然叔叔不在,可是房子還在,有地方棲身。將來“嫁人”那些事情她卻想得不多。
嫁什麼樣的人呢?
潮生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就本能地避讓,繞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嫁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也不覺得,自己在這個時代,能夠真正找到一樁滿意的親事。
是的,親事。
不是愛。
愛太不實際了。
即使是上輩子,潮生都覺得愛太珍貴,也太難尋。
而現在更不可能。
“想什麼呢?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氣的。”
潮生回過神來,把剝好殼的慕子遞給李姑姑:“我正盤算攢了多少錢呢,將來出去夠不夠做個小生意的。要是不夠,姑姑可要貼補我一些。”
李姑姑看著她,沒說話。
潮生想出去,說了不是一次兩次,想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的未來規劃中,還有替李姑姑養老這一條呢。
可是李姑姑知道,潮生她出不去。
她這樣的相貌,若離了王府,惹人覬覦時該如何自保?
一般人家娶不起,可是以她的出身,又不可能做什麼大戶人家的正妻。
但是留在王府裡……
李姑姑想想溫氏那個性格……
日子也不易過啊。
內宅中刀光劍影,每每殺人於無形,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後宮。
若潮生不這麼出眾,四皇子對她也不顯得這樣偏愛,也許她的日子還好過些。可是她偏偏生得太好,四皇子對她也與別個太不同,溫氏豈能容她?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現在溫氏只怕已經把潮生當成心腹大患了。要潮生真的被四皇子收了,那溫氏會立刻將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直欲拔之而後快。
四下裡暗潮洶湧,人人各懷心思。
第二天潮生起來時,就聽著窗外枝上鳥兒吱吱咕咕叫,她推窗看的時候,那隻喜鵲居然沒被聲響驚走,還站在枝上,拖著長長的尾巴,就那麼站在晨光中,好一會兒才吱的一聲,飛過院牆不見了。
小順聽她說了這事兒,嘻嘻笑著說:“這可是吉兆,八成你要有什麼喜事兒了!恭喜恭喜。”
能有什麼事兒稱得上喜事兒?
潮生作勢要拍他:“別胡說。”
小順躲了一下,笑著說:“你看你,惱什麼?嗯,你要是得了什麼賞,可別忘了我。我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