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回來得正好。對了,徵兒沒一起回來?”
“六殿下沒有一同回來,只有誠王爺回來了。”
“他是特意回來等王妃臨盆的……”陸皇后已經許久沒有覺得這樣快意了,四皇子看著寬和,凡事不在意,其實也是個拗性子,費盡心思求娶了何氏,現在不定怎麼摧心肝傷斷腸呢。陸皇后十分輕快地說:“替我更衣吧。”
陸皇后換了一身兒青蓮色的衣裳,首飾也換了白玉與青玉的。她遣了人去前面打聽,知道誠王爺已經進了宮。
誠王妃去世不是小事,皇帝一定會親自過椒房殿來同她說,絕不會隨便遣人知會她一聲。
陸皇后對著鏡子仔細理妝。
她只用了一點胭脂,薄薄的抹在腮上,看起來顯得很溫婉,唇上沒有擦口脂。
女為悅己者容,什麼時候應該做出合適的妝扮和姿態,陸皇后很精通。
她會讓自己看起來更親和,讓皇帝不自覺地對她放下心防……
但是……她也有拿不準的地方。
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已經不再年輕了,雖然穿著衣裳看起來似乎同十年前沒有變化,可是脫下衣裳,就能看見已經日漸衰老的身體。
已經成年的兒子裡頭,老二是不可能的,老五也不足為懼,就是老四和老七……
陸皇后忽然覺得眉畫得濃了一些,她用手指蘸了些香露,緩緩將眉黛拭去,擦得淡薄一些。
她的手頓住了,仔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這樣的她,看起來彷彿又回到了封后之前。
那時候她還是小小的昭儀,蔡皇后還活著。
她那時候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夠娶代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子,成為椒房殿的主人。
不,不一樣了。
時間是最公平的,沒人能躲得過。
衰老的不止是皇帝。
她自己也不再年輕了。
鏡子裡的女人沒有平時那樣的濃妝豔飾,看起來有掩不住的蒼老和憔悴。
陸皇后的心緒就象破了口的布袋,原來的欣喜慶幸都悄悄漏灑了。
她有些不快地把鏡子一合,轉身站了起來。
已經快到傍晚了,從椒房殿前望出去,殘陽如血,將落而未落,牆上,地上,欄杆上……到處都被塗染上了一層血似的餘暉。
皇帝的輿駕朝這邊過來了。
陸皇后領著人出迎,一眾人都跪了下去,陸皇后屈膝行禮:“恭迎皇上。”
“免禮平身吧。”
陸皇后站直了身:“皇上要來,也不先讓人通傳一聲,臣妾也能做好準備啊。”
她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皇帝臉上的神情。
皇帝眼圈微微發紅,神情也顯得十分沉鬱。
陸皇后心裡更確準了。
誠王妃必是已經死了,老四在皇帝那兒應該沒少掉淚。
皇帝難過什麼呢?難道他就這麼心疼老四?
陸皇后不動聲色,待皇帝進了殿,坐下來,皇后才說:“皇上……看著像是有心事?”
皇帝看了她一眼。
這就是預設了。
陸皇后善解人意地說:“雖然朝中多事,皇上也要保重龍體。眼看天氣要涼下來了,想必疫症也不會再擴散蔓延。”
皇帝點了一下頭,可是明顯心神並沒放在這上頭。
不就死了一個誠王妃,至於父子倆都這樣麼?
陸皇后惡意的想,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是皇帝的愛妾的呢,可是得有好長時間沒看到皇帝這種神情了。
真的很長時間了——
似乎,就連那年安妃陳氏小產的時候,皇帝都沒這麼沉痛過。
皇帝揮手遣退其他人,殿中只留下了來公公和皇后身邊的女官。
“朕有件事,要和皇后說……”
說吧說吧。
陸皇后心裡笑得歡快,臉上卻是一派關切:“怎麼?出什麼事兒了?”
皇帝伸手過來,握住了皇后的手。
陸皇后怔了下,皇帝有多久沒這麼主動的,溫柔的表示過善意了?
“徵兒他……三日前在肅州,橋斷了,徵兒落水身亡……”
陸皇后只覺得耳中嗡嗡直響,皇帝后面的話,她好象是聽見了,可是怎麼都又聽不懂。
什麼叫落水身亡?誰落水?誰身亡?
她的徵兒,怎麼會……
肯定是哪兒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