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摸了下指甲。
因為常騎馬、射箭,她不象其他貴婦那樣留著長長的指甲。
是啊,她的兒子不該死,那別人的兒子就該死了?
大公主和四皇子又說了一會兒話,兩人一個是心力交瘁,一個剛經過長途奔波。大公主起身告知,四皇子送到門口,又命人多打兩盞燈籠照路。
“行了,你也快回去歇著吧。潮生掛念著你呢,多說兩句話安安她的心。”
四皇子說:“讓姐姐掛心了。這些天事情多,潮生那裡,還得姐姐多照看。”
大公主一笑:“知道了。”
她的笑容裡帶著幾分挪揄。
四皇子只有一妻,未曾置姬妾,這專情的名聲早傳遍了。
潮生身體還弱,原來是想等四皇子回來的,卻不知不覺已經迷糊著了。但她睡得淺,一聽見腳步聲響就醒了。
她輕聲問:“回來了?”
四皇子點了下頭,在榻邊坐了下來:“我吵醒你了?”
潮生說:“沒有。我就合上眼養養神。晚飯用了?還要不要讓人倒盞茶來你喝?”
“我不口渴,不用張羅。”
潮生知道他在外頭一定很艱難,可是她……卻幫不上他什麼忙。
她只想讓自己快些好起來,能操持家務,照顧好兒子,也照顧好他。
給大公主住的院子收拾得乾淨妥貼,因為怕空置的屋子潮氣重,還燻過香。
大公主坐了下來,揉了揉額角。芳辰輕聲說:“公主,熱水備下了。”
大公主抬起頭:“阿羅可回來了?”
芳辰搖了搖頭。
“這孩子……”大公主皺著眉頭:“現在京城裡這樣亂,他還到處亂走。”
“您放心吧,阿羅少爺這樣機警,身手又好,不會有事兒的。當初在黑河城,那一城的人都染了疫症,阿羅少爺不也沒事兒麼。”
“那怎麼一樣呢。”大公主恨恨地說:“他也不小了,還總這麼沒輕沒重的。很該給他尋門親事,好好兒拴拴他的心才是。”
芳辰服侍大公主沐浴,一邊拿了香膏沫子替她洗頭髮。在路途中種種不便,都只能忍著。這會兒安定下來,可不得好好兒的洗浴休整一番。她笑著說:“公主就是會嘴上說得狠,其實心是軟的,光說要打他罰他說了這麼多次,沒有一回真下得去手的。再說,這婚事也不用急。阿羅少爺一表人才,好多的姑娘偷著給他送帕子送荷包的,只是他沒想過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兒罷了。”
大公主的手指在桶沿上輕輕叩了兩下:“他現在身份不同了,妻子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娶一個算數。我又不想讓他娶個松漠族裡的姑娘……”
說到要緊的事情上,芳辰不再插話。她手腳伶俐,服侍大公主躺下歇了。外面人回話:“公主,阿羅少爺回來了。”
大公主坐了起來:“讓他進來。”
阿羅隔著窗子說:“姐,我不進去了,就是和你說一聲。我回了咱們前街的宅子一趟,沒去別的地方。”
“胡說八道。你是不是又闖禍了?要不然怎麼不進來?”
阿羅在外面嘿嘿笑:“這不是男女授受不親麼。”
大公主也笑了,拍著床邊說:“聽聽,弓馬本事沒長進,嘴皮子卻長進了,連男女授受不親都學會了。”她又想起件事來:“你是從大門進來的?”
“我跳牆進來的。”走大門難免要通報,招呼,囉嗦半天。
就知道他這個性子改不了了。
“行了,你去歇著吧,讓人給收拾出屋子來了,明天一早別亂跑,去見見誠王爺和王妃。”
阿羅隔著窗子答應了一聲。
他不肯進屋,當然不是因為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話。
還真就因為他有不能進屋的理由。
身上濺上血了。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在昆州時哪一天不打個幾架。可是京城又不比昆州——阿羅已經是第二次來京城,不象上次一樣什麼都不懂,也懶得去懂。
說實在的,今天這一架有點冤枉,他連那是兩撥人還是三撥人都沒弄清楚,就莫名其妙的捲進去了。
縱然他以前主動惹過不少事,但今天這一樁,著實不怪他。
可是大公主一定不信。
所以他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把衣裳換下來交代人趕緊拿去洗了,這事兒還是爛在自己肚子裡最省事。
夜深人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