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秋心盯著她,端木泠似已到了瘋狂的邊緣。
“那個時候我們的事被陵騅冠發現,他帶著長空門一半的弟子一直追到罹雰海,我們兩個人和他們鬥了三天三夜,我求陵騅冠放了我們,可陵騅冠卻不願意。我筋疲力盡的時候陵騅冠突然朝我刺了一劍,逸言竟擋到了我身前,那傷口還不足以致命,誰知道那個時候陵騅冠喚來門下七人和他一起拔劍,不知唸了什麼咒,將逸言的魂魄完全收去,封印在八柄劍內!”這樣長的一段話端木泠竟一口氣說完,此時終於喘了喘氣,原來蒼白的臉面出現了嫣紅,想是太過激動而氣血上湧,她的眼中露出了絕望,“後來我殺了很多同門,陵騅冠將我打入海底,在海面上下了符咒,他是要將我永遠封印在這裡,日日對著逸言的身子,讓我痛不欲生。”
碧秋心幾乎可以想見那天罹雰海上一片赤紅,八柄名劍敲出令人絕望的聲音。
“沒想到長空門還有忍心殺同門的人存在。”
第二十六章 深海幽影(下)
“是他們先不讓我活的,我又何必放他們好過?”端木泠猛地掉轉過頭,貝齒咬起下唇,“是不是洛錦瑤讓你來嘲笑我的?你嘲笑吧,儘管嘲笑吧,你嘲笑給我看看!”
碧秋心一愣,還未適應她突變的情緒,吼口猛地被一雙素手掐住,氣息一滯,眼角掠處,是張扭曲瘋狂的清顏。近六年的無人問津足以讓人瘋狂。可是還未見到蘇逸言,怎能就這樣莫名地被她掐死?碧秋心將全部心神都聚在右手上,微薄的力氣終於形成黑紫芒,歸魂從袖中彈出,撞向端木泠胸口。
過度的瘋狂使端木泠失去了理智,她忘了躲閃,歸魂撞得她氣血上湧,掐著碧秋心的十指忽地一鬆。碧秋心再度凝氣成刀,這一次的光刀直接割向端木泠雙腕,她是要廢了眼前女子的雙手!端木泠本能地舞出腰間紅綾,但狂亂塞住了她的真氣,紅光只一閃,破散了黑紫氣刀,女子的嘴角忽地沁出絲血來,她深深吸了口氣,竟是昏厥過去。
碧秋心捂著被掐了生疼的雪頸,能想象到上面淤青的指印。她瞥了端木泠一眼,對著女子的胸口狠狠踢了一腳,才走向那口水晶棺材。
只一眼,淚水便已上湧,她終於看到了那張日日夜夜思念著的臉。
俊朗一如從前,眉飛入鬢,丹鳳眼斜斜向上挑著,鼻樑高挺,兩片唇薄且鋒利,面板白皙,十指修長,還是那張禍害了無數少女的容顏。
碧秋心的指尖忍不住滑過他的面龐,卻觸到一指冰冷。
是他,是他呵!
那麼多年了,是那個使她芳心暗許的他呵!一顆淚珠滴到男子的手背,混入海水卻又不見了。她不知道這幾年自己是怎麼過的,夏日嫌白晝太長,那麼難熬的日光讓她想起昔日蘇逸言糾正她動作時無奈的笑臉,冬季又怪黑夜太長,漫漫長夜卻聽不見那冷著月光的玉簫。春,太過溫暖,花開遍野,更襯了她心底的憂傷,秋,太過清冷,蕭蕭瑟瑟,每一片落葉都如同她割捨不了的相思。
手指滑到了白衣上惹眼的血漬,這麼多年過去了,陵騅冠留在他身上的痕跡依然沒有抹去。那道傷口彷彿是刺在自己身上,黑衣娥蹙,肋上傷口牽動似的隱隱作痛。傷什麼時候癒合呢?連魂魄都被盜走,他卻還含笑躺在這裡。
碧簫、玉扇、轉魄劍,在他身邊一個不少,他果然還是多年前的他。
“你做什麼!”
身後一聲輕叱,將尚在夢囈的碧秋心生生喊醒,而後雙腳離地,竟被摔了出去。幸而海水包圍,少女腳步一錯便已站穩,卻看見端木泠踉踉蹌蹌地奔至棺材邊,深深跪了下去,上身俯入水晶棺,執起蘇逸言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面頰:“你……受傷了麼?”
寒意湧上心頭,傳言中的端木泠如同雪山神女,不想六年如梭,竟成了這般模樣,第一眼那臨凡仙子的模樣在心裡完全擊碎,她現在已半入瘋狂。
“若讓他看見你現在這般,怕是今生今世再不會理你。”碧秋心笑著,她要把這半入瘋狂的女子逼入全瘋的境地,那麼若有一日蘇逸言能醒來,又怎會理會一個瘋子?
“你胡說,他為我而死,又怎會不理我!”端木泠扭頭,滿目兇光。
碧秋心覺得那已不是人類的目光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定是太過纏人他才不願醒來,若你死了,他說不準就活過來了!”腰間紅綾狂舞,青絲張揚,天上謫仙瞬間變成可怖的女鬼。
碧秋心步步向後退去,她承認面對這樣的端木泠時,她的確是恐懼了。
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