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竟敢還有人在皇上眼皮底下如此明目張膽地殘暴行兇……
繞過幾塊突兀高大猙獰的湖石,前方一條碎石鋪就的蜿蜒小路,透過湖石斑駁的孔隙,我看到一個瘦弱單薄的小宮女正抱頭痛苦倦縮斜靠在一塊幽黑高大湖石上。旁邊,一雙黑底青面的勁靴正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踹在她的身上,彷彿腳下著力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隻骯髒汙穢令人厭惡唾棄的老狗。一個青衣小公公,矮小卻兇殘,低低不堪入耳的咒罵,手腳並用的殘暴,都顯示著他此時的瘋狂暴戾!旁邊腳下,一個碎裂的青瓷瓦罐,一攤色香味俱全的芙蓉排骨湯,即便如此,也不該這般毫無人性!這種暴謔,近乎於病態,絲絲狠厲夾雜著點點興奮暢快,那種幾近瘋狂扭曲的變態人格,帶著某種的恣意發洩,讓人可憎又恐怖!腳下的小宮女,早已昏劂,一頭的青絲散亂遮住了容顏,泛白的粗布青衫早已破裂,那是最卑微最下等的宮女身份,毫無尊嚴毫無反抗的齷齪命運。此時,只是本能地抱住頭,倦縮著不能再倦縮的瘦小身子,破布般的軀體似乎早已麻木,一動不動,連一絲本能的躲閃都沒有了。或者,這樣的懲罰和凌辱早已習慣,習慣到不算聰明但很管用地護著要害頭顱死死地壓抑不發出一聲,她定是明白的,若是她有絲毫的反抗響動,那落在身上的恐怕不只是腳了……
雖然也明白,皇宮黑暗,步步驚心。嬪妃之間,內侍之間,宮女之間明爭暗鬥,互相傾軋,互相殘害也是屢見不鮮常有的事。哪個後宮沒有幾個屈死的冤魂?哪塊紅牆磚瓦上沒有滴血的殘淚?再尊貴的生命一旦進入陰晦冷酷無情的後宮也會變得卑微弱小,更何況是這些最低賤最下等的宮女?一個不慎,輕則被暴打一頓,重則斷手斷腳,逐出宮門,更有甚者被活活無聲無息致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因為在這裡沒有人會在意,沒有人會憐惜,生命之於價值,本就不如主子的一罐滾熱的煲湯來得重要……一絲痛苦嚶嚀,一個本能的顫動,小宮女臉上散亂的青絲輕輕滑落,露出了本來清秀如今卻無比蒼白憔悴的容顏,乾裂枯槁的唇角一縷殷紅的血絲,小巧的瓊鼻使勁地皺著,眉心更是擰成了疙瘩,那痛苦死死緊閉的眼眸,該是蘊藏了怎樣的痛苦糾葛……一個心跳,不由自主,我極目仔細望去,那蒼白輪廓……竟是如此熟悉……電閃雷鳴,我腦中一個驚乍,往事驀地掠上心頭,啊,竟是她……
“啊,快住手……”再無法忍受,我一聲驚呼,展開身形,浮光掠影,倏地一下子掠過湖石竄了過去。“嘣……”地一聲,憤怒到極點,青衣小公公矮小厭惡的身子已被重重毫不留情地擊倒在堅硬的湖石上,他悶哼一聲,撲倒在地,撲愣了幾下竟未能站起來。我不管不顧一把抱住氣息奄奄的小宮女,她冰冷孱弱的身子單薄輕若無物,脖頸,手腕若隱若現一條條猙獰可怖的淤青傷痕,延伸到袖管肩胛,扭曲結痂,觸目驚心。不敢再細看,驚恐萬狀,輕輕拭著她的鼻息,一絲活氣,已如遊絲,輕輕溫柔地拂去她臉上凌亂的髮絲,一張蒼白無血清麗透明的臉竟比我想象得還要枯槁死氣,想著她曾經的堅強勇敢一如壓不垮的韌草,我眼驀地溫熱,輕輕在耳邊呼喚,“小苗,快醒醒……”
真的不敢再碰她,就象脆弱的一觸即碎的白瓷娃娃,她靜靜地躺在那裡,毫無血色,臉色透明,氣若游絲。我靜靜抱膝坐在秋裳的床上,一動不動,一眨不眨地守護著她。不堪忍受,無法想象,她的身上竟似無一塊好皮。裸露在外的脖頸手腕也就罷了,當我把她抱回‘風雅居’,急急掀開她的袖袍衣裙察看她的傷勢時,觸目驚心的疤痕,讓我的心一下子糾結了。赤紅的雙眼,粗重噴薄的鼻息根本無法代替此時心中竄起的滔天怒氣,黏稠的空氣,瀰漫著令人窒息的血腥氣息,我兩手如粗死死掐在手心中,身硬如石,眼中噴薄的怒氣讓秋裳也止不住渾身發冷。秋裳急忙蓋住小苗的軀體,卻怎能掩得住那透明肌膚上一條條一片片驚心可怖的猙獰痕跡?
大的小的,新的舊的,橫的豎的,紅的黑的,凹下的凸起的,片片疤痕如一條條醜陋扭曲的蟲子交織糾纏深深烙在透明肌膚中,似一片妖豔可怖的罌粟花,顯明而又荼毒地存在著。鞭傷,刀傷,烙傷,錐傷,鈍傷,扎傷,早分不清那到底該是怎樣的刑罰才能留下的恐怖痕跡……她還不過是個孩子,老天再不公,怎能如此忍心看著她被無辜毫無人性地摧殘?天下還有如此變態歹毒喪心病狂的人嗎?望著那碎損的衣裙,暗紅的斑斑血跡乾透浸染,我心神俱裂,顫顫抖抖的手,怎也不敢再觸碰上那還能算是軀體的身子!許久,我凝神靜氣,再次抬手掀開寬大陳舊的裙襬,秋裳再忍不住一下子捂住了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