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符在旁邊看著，心裡嘆了口氣。說來，平日在後宮之中，越姬算是有計較的。她不像鄭姬那樣對誰都客氣，知道誰要好好籠絡，誰討不討好都行；也不像鄭姬那樣對楚王一味柔順服帖，時不時任性一下，卻能拿捏尺寸，倒也過得順暢。楚王即位，至今還未滿三年，這些越姬入宮也不過一年有餘，在去年之前，是從未嘗過冷清的滋味。而楚王罷宴停獵，後宮諸姬一併受冷落，越姬的怨懟倒也不是那麼明顯。但是阡陌的出現，猶如水潭裡落入石子，平衡打破，再也不復平靜。越姬對別的姬妾一向不假辭色，姿態高傲，如今再這般，卻招人嗤笑。&ldo;越姬為姬，我等亦是姬，可無人是夫人，日後這宮中行禮，不若以年紀相論。&rdo;有人這麼意味深長說道。越姬在後宮中年紀不算大，這般來論，她要給許多人行禮。越姬惱羞成怒，那些姬妾們卻不像從前那樣畏懼，嘻嘻哈哈，不拿她當一回事。此事，小臣符是從後宮裡服侍的寺人口中聽說的。未想到，她終是沉不住氣，亂了方寸。從前，越姬對楚王身旁服侍的人打點一向大方，與小臣符的關係也不錯，上回楚王路過後宮，也是得了小臣符的通報，越姬才能見他一面。但小臣符再有心，如今也無可奈何，一個失了寵的姬妾，便如無根之萍，想留也留不住。楚王沒有交代如何處理，小臣符不敢妄為，看著越姬，嘆口氣。&ldo;越姬。&rdo;他說，&ldo;大王也並非無情之人，只是你日後莫再任性，好自為之。&rdo;說罷，他交代從人將越姬送回郢，看她仍怔怔癱坐，不再多說，自顧而去。阡陌一路被楚王拽得手疼，旁人驚詫的望來，她臉上漲熱。&ldo;大王……大王！&rdo;她連叫了好幾聲，楚王才慢下步子，轉頭看她。那面容仍帶著怒氣，卻似乎又不全然是怒氣。他看著她的眼睛，目光復雜。&ldo;你莫聽她胡說！&rdo;好一會，他才憋出這句話，不知是飲酒太多還是走得太急，火光中，面色透著紅。阡陌很是無奈。她對楚王和越姬的私事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更不想摻合進去，偏偏這兩人不這樣想，她躲都躲不及。&ldo;大王！&rdo;不遠處，有貴族舉著酒杯，醉醺醺地朝這邊打招呼。楚王沒有理會，只看著阡陌，見她沉默，心中著急，正要再說，阡陌卻看著他衣裳上的一片汙漬，道，&ldo;大王行宴，還未更衣，我為大王更衣吧。&rdo;楚王愣了愣，看著阡陌反拉住他的手，腳步不由跟上，隨著她往王帳而去。入了帳中，阡陌請寺人去盛水來，為楚王換一件外衣，又為他洗手拭面。楚王坐在榻上，兩隻眼睛一直盯著她，見她擦乾了手，正要轉身，一把抓住她的袖子,&ldo;莫走。&rdo;阡陌回頭看他，心底嘆口氣，只得將巾帕放到盆裡，在他對面坐下，看著他。&ldo;大王會罰越姬麼？&rdo;她問。楚王有些詫異，卻很快反問，&ldo;你欲寡人罰她麼？&rdo;&ldo;那是大王的事。&rdo;阡陌平靜地說，停了停，再問，&ldo;大王還喜歡越姬麼？&rdo;楚王目光定住。&ldo;越姬曾深得大王恩寵，無論後來大王為何冷落後宮，總是曾有恩愛。&rdo;阡陌望著他，&ldo;她今日因一言觸怒大王之前，亦是一心為了大王……&rdo;&ldo;喜歡？&rdo;楚王忽而打斷，看著她，&ldo;在你看來，寡人便是那喜怒無常之人，是麼？寡人從前厚待於她，如今將她冷落，以失治罪，便是寡人薄情，是麼？&rdo;難道不是麼……阡陌心裡默默道。&ldo;寡人從不曾錯待任何人。&rdo;楚王說，&ldo;你或許不信，寡人從未罰過任何姬妾，就算有人曾想鴆殺寡人，寡人也不過是將她逐出了宮。&rdo;阡陌不禁一怔，看著他，有些不相信。&ldo;為何？&rdo;她狐疑地問，&ldo;大王會寵愛每一個人麼？&rdo;&ldo;寡人無這許多精力。&rdo;楚王道，&ldo;林阡陌，若你是寡人，除了這王位一無所有，甚至連命也護不住。她們亦是一樣，你會去為難麼？&rdo;&ldo;既然大王不欲為難，又為何冷落後宮許久？&rdo;楚王的嘴張了張，阡陌卻望著他，似乎在等著他回答。&ldo;寡人並未冷落，後宮吃用，從未缺短。&rdo;他注視著她，&ldo;所謂冷落，乃是無論人還是物，為寡人所有，必是寡人本心想要，而非他人強予。&rdo;又是這個邏輯，阡陌深吸一口氣，點頭，&ldo;我知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