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默默地跟在後面,過了會,實在忍不住,道,&ldo;你怎不問我為何走開?&rdo;倉謖回頭看她一眼,淡淡道,&ldo;還用問麼,又不是頭一次。&rdo;阡陌無話可說。&ldo;我說了不會殺你便不會殺你,是你自己多心。&rdo;倉謖說。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口是心非。阡陌腹誹,仍沒有吭聲。再回到那塊墓地,阡陌看到穴裡的屍體還在,仍舊害怕地躲開,卻不敢再跑了。倉謖也不管她,只讓從人點起火把,以防再有野獸過來,自己取了工具砍樹,給子閔做靈柩。阡陌一直聽說庸人工匠了得,如今看來,名不虛傳。幾個人砍樹,截開,削皮,打榫,夜□□臨的時候,一副像模像樣的靈柩已經做好。倉謖親自念禱祭文,又哭了一場,親自將子閔放入靈柩之中,封好蓋子。墓穴已經挖好,倉謖與眾人將靈柩放進去,將土填上。地上,又恢復了墳包的模樣。倉謖去泉水邊又洗了一番,回來之後,盯著子閔的墓發呆。&ldo;他有家人麼?&rdo;阡陌坐在一旁,問道。倉謖搖搖頭,道,&ldo;他父母在他年幼時便去世,在叔父家中長大,還未娶婦。&rdo;阡陌點點頭,看他情緒不佳,沒再多說。第二日清晨,倉謖又拜了一次子閔的墓,對他說了很久的話,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與眾人離去。路走過一遍,回頭的時候,就快了許多。回到河邊,那艘船仍靜靜泊著。說實話,阡陌有些失落。楚王還沒有來。她曾告訴康,她要去句澨。如今想,卻是失策了,楚王要是找來,發現她不在可怎麼辦?倉謖很謹慎,不打算按原路返回,想沿著這條支流往別處去。&ldo;此路可到丹陽。&rdo;他對阡陌說,&ldo;那裡有官署,你要回郢都,亦是便利。&rdo;阡陌點點頭,藉口去解手,將路邊一棵樹的樹皮刮開,上面刻上&ldo;丹陽&rdo;二字,又在下面刻上一豎和一橫。東西為阡,南北為陌,這是楚王給她設計的寫法。阡陌看了看,心裡祈禱楚王能夠瞧見,轉身離開。登了船,從人撐起長竿,離岸起航。水流平緩,到了一處河口,那幾名從人看著倉謖,有些不好意思。&ldo;大夫,&rdo;他們神色不捨,&ldo;你要去何處,我等還是送你去吧。&rdo;阡陌訝然,不知道他們問什麼這樣說。倉謖看著他們,卻是難得地笑了笑。&ldo;爾等家在庸國,跟著我做甚。我在外漂泊慣了,爾等不必再為我所累。&rdo;他說。幾名從人眼圈發紅,紛紛跪下來,向倉謖鄭重行禮。船在一處城邑的水港停下,從人們下了船。沒有足夠的人手,倉謖到岸上把船賣了,換成一艘小些的船,多出來的錢財,不由分說地給了從人們。倉謖將一個箬葉包丟過來給阡陌,&ldo;吃吧。&rdo;阡陌接過,開啟來,裡面竟是糯米糰子,還帶著熱氣。阡陌咬一口,裡面還有心,是豆子做的,味道簡單,有自然的清香。傳說裡,人們為了紀念屈原而做出了粽子,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東西也許並非憑空出現。從人們在岸上揮著衣袂,倉謖撐著竹竿一點,小船離岸。&ldo;他們不是你的從人麼?&rdo;阡陌望著那些仍不肯離去的從人,好奇地問,&ldo;怎離開了?&rdo;&ldo;他們本是我手下計程車卒。&rdo;倉謖一邊用竹竿撐著船,一邊道,&ldo;如今庸國已亡,他們也不必再受我管束。這是我與他們早就說好的,待我事畢,他們不必再留下。&rdo;阡陌詫異十分。難得一見的節cao,竟然在這樣一個不討人喜歡的人身上看到,阡陌不得不刮目相看。&ldo;那麼你呢?&rdo;阡陌問,&ldo;你不回庸國?我記得大王已經赦免了所有抵抗的庸人。&rdo;&ldo;庸國無甚可留戀。&rdo;倉謖望著江面,緩緩撐著竿,&ldo;我自在慣了,回去只能每日巡巡田土。&rdo;阡陌啞然。每日巡巡田土的生活,於她而言簡直是夢寐以求,可倉謖卻嗤之以鼻。相比之下,只能說人和人真的不一樣。&ldo;你說事畢,&rdo;她想了想,&ldo;你先前不是說你要殺楚王麼?&rdo;&ldo;嗯。&rdo;&ldo;那現在……&rdo;&ldo;且放過他。&rdo;倉謖冷淡地說,似乎不欲多言。阡陌望著他,心中有什麼鬆了開來。他說他不殺楚王了。經過一路來發生的事,阡陌倒是相信他的確可以說到做到。倉謖這個人,一路來運氣不太好,但的確有勇有謀,冷酷而危險。可以不跟他這樣的人做敵人,也許算得喜事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