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夫人問的是何事?&rdo;我不緊不慢,&ldo;若問淮陽,妾淺薄,不甚熟悉;若問季淵公子,夫人府上就是朝官,夫人若想知曉,何不回家問問?&rdo;那少婦眉頭一動,還想說什麼,徐後微笑開口:&ldo;傅夫人雖在丞相府,卻深居閨闈,外面之事如何知曉?不單季淵公子,從前長安名門,所剩無幾。所幸天子定都雍州,重聚人心,再拾繁盛,之日可待。&rdo;這話出來,算是解了圍。眾婦人皆含笑稱道,其樂融融。那邊仍有各種目光投來,我並不理會,徑自斟滿茶水,緩緩飲一口。不經意地抬眼,正碰上徐後的視線。她也在飲茶,片刻,轉開眼去。從帳中出來,已經日頭西斜。軍士點起火把在帳篷間巡邏,遠處有人打獵回來,正在篝火上烤ròu飲酒。先前那帳中的話語到底尷尬,周氏和毛氏的臉上多了些刻意的迴避。我不打算解釋什麼,只若無其事,一路上閒聊些話語,回到自己的帳中。我原本以為魏郯會來歇宿,可是軍士來稟報,說魏郯今夜到軍營去,明日才到獵場來。這回答多少有點在意料之中,我並不驚訝,洗漱一番,再泡泡腳暖暖身子,躺下歇息了。許是睡得早,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光照還很暗。帳篷裡燒了一夜的炭火,有些憋悶。阿元在一旁睡得正香,我不想吵她,又不想再睡,於是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打算出去透透氣。&ldo;大公子。&rdo;才要掀開厚實的毛皮門簾,我忽然聽到外面有聲音傳來。&ldo;夫人還未起麼?&rdo;一個聲音低低,是魏郯。&ldo;夫人還未起……大公子不入內麼?&rdo;&ldo;不必了。&rdo;片刻,外面安靜下來。我在躊躇了一會,正想該不該出去,忽然想到昨日那帳中的事。心裡罵道,再猶豫,夫君都套不牢了,豈非讓那群婦人白白看笑話!我的心一橫,掀開帳門。一陣風迎面而來,不大,卻讓我打了個激靈。兩名士卒正在門前的篝火堆旁烤著雙手,看到我,皆露出訝色。&ldo;夫人。&rdo;他們行禮。&ldo;大公子呢?&rdo;我四下裡看了看,並沒有魏郯蹤影。&ldo;大公子剛走。&rdo;一人道。&ldo;往何處去了?&rdo;我問。另一人指了個方向:&ldo;那邊。&rdo;我頷首,二話不說朝那邊追去。天才矇矇亮,一路上,除了巡邏的軍士,並無閒人。地上的雪經過昨日踐踏,已經不辨顏色。我越走越快,追了好一段,堪堪看到魏郯的身影,正要喚一聲,卻見他一拐,走進了樹林裡。我連忙跟上去。天邊露出一圈橘色,樹木巍巍,枯枝交錯。樹林裡不算密,但是雪沒腳背,已經沒了路。只有一串腳印留在地上,很清晰,一隻一隻,延伸向前。一大早的四處無人,他來這裡做什麼?心裡升起疑惑,越來越濃。樹林寂靜,好像在告訴我有什麼東西藏在裡面。我收起了喊魏郯的心思,小心地循著他的腳步,悄聲向前。樹木的細枝時不時劃拉過來,我躡著角,慢慢撥開,唯恐弄出聲音。腳印一路延伸。足有一刻之後,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抽泣之聲,未幾,樹叢那邊,兩個身影驀地落入眼中。心突然蹦起,我躲到一棵大樹後面。那是一男一女。男的無疑是魏郯,女的衣著樸素,像個做活的婢女。但是那張臉卻瞞不住我‐‐那是徐後。 ☆、釋疑晨間的林中有些霧氣,晦暗不明。我背靠著大樹,一動不動,那兩人的話語聲清晰可聞。&ldo;……你那堂妹若入宮,她背後有魏氏,連我也要禮讓三分。&rdo;這是徐後的聲音,柔弱而哽咽,全無高高在上之氣,&ldo;孟靖,丞相已經有了半個天下,為何連這方寸不到的後宮也要覬覦?&rdo;&ldo;這是我父親決定的事,我干預不得。&rdo;&ldo;他是故意的,是麼?&rdo;徐後停止了低泣,&ldo;他一直懷恨我父親退婚,成全我嫁給天子,又讓我受這般侮ru……&rdo;&ldo;我再說一次。&rdo;魏郯打斷道,聲音平靜,&ldo;我堂妹入宮之事,不由我一人做主。你若真是憂慮安危,便勿再來書說什麼不見不散。你已為人婦,一旦被人撞破,誰也救不了你。&rdo;&ldo;哦?可你還是來了。&rdo;徐後不以為然,&ldo;為何?&rdo;&ldo;聽不聽由你,這話我是最後一次對你說。&rdo;魏郯不解釋,卻道,&ldo;此番我來見你,亦是最後一次,再無下回。&rdo;說罷,腳步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