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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在山巒的那頭漸漸沉下,大河前方,城池的身影愈加清晰。大舟在岸邊停靠,早有車馬預備在側,轔轔駛來。馥之坐上車,只聽鞭聲一響,馬車穩穩地向前馳去。車馬返回王瓚住所之時,阿泉立在門口,見他們回來,忙上前迎候。王瓚下車,看向馥之那邊,只見已有婢女上前將她攙下。&ldo;今日可有傳書至此?&rdo;王瓚收回目光,向阿泉問道。阿泉答道:&ldo;無。&rdo;停了停,道:&ldo;方才郡守府的長史來了,要與君侯談兵舟改造之事。&rdo;&ldo;哦?&rdo;王瓚精神一振,問:&ldo;他在何處。&rdo;&ldo;仍在堂上。&rdo;阿泉道。王瓚頷首,往前堂走去,剛行兩步,卻又忽然停下。他回頭看向馥之,片刻,走到她面前。&ldo;我已在宅中安排下住處,你……&rdo;他略一停頓,改口道:&ldo;夫人自行歇息。&rdo;馥之微笑,頷首一禮:&ldo;有勞君侯。&rdo;王瓚看看她,不再多說,轉身向宅中走去。這處住所並不算太大,馥之由婢女引著走到安排給自己的屋舍,發現此處就是西庭。&ldo;督漕宅院不大,也只有此處可安頓夫人。&rdo;那婢女cao著成郡口音,抱歉地向馥之道。馥之看著她,不以為意地莞爾一笑。室中陳設甚為簡單,被褥是剛鋪上的,一股剛從木箱裡取出曬過的味道。剛坐下,家人便送來了飯食,馥之用過膳,又洗漱一番,見左右無事,也覺得睏乏了,便躺到榻上安寢了。夢境有些紛擾,睡得並不踏實。馥之總夢見些莫名的東西,時而在大司馬府,時而在貨舟上,時而又到了太行,夢到的事情也是張冠李戴,她夢到自己像小時候一樣在母親的園林裡遊逛,心情甚愉快,轉眼,卻進了一個小屋裡,黑漆漆的。她之正想出去,突然,腳下一空,身體猛然下墜。馥之一下驚醒過來。眼前,黑暗一片,她正躺在榻上。心中餘悸未平,馥之望著帳頂,長長地深吸一口氣。這時,她忽然聽到外面有些嘈雜聲,心莫名地吊起,她坐起身來。馥之披衣下榻,點起燈燭。待走出門去,果然,只聽有些人聲傳來,似是在前堂。屋簷下匆匆走來一個人,馥之看去,是那婢女。&ldo;怎麼了?&rdo;她問。婢女身上也披著衣服,頭髮簡單地盤在腦後,見到馥之,忙一禮,神色間仍帶著慌張:&ldo;夫人!婢子聽得他們說,濮陽王反了!&rdo;王瓚半夜到郡守府中議事,天將放明時才回住所。他覺得疲倦,卻毫無睡意,吩咐阿泉去熬些粥來,徑自走向堂上。不料,馥之卻端坐在那裡,見到他,頷首一禮。王瓚怔了怔,看著她,忽然覺得心中似生出些莫名的踏實。&ldo;我聞得,濮陽王謀逆?&rdo;她問。&ldo;嗯。&rdo;王瓚轉開目光應了聲,說著,走到案前坐下。&ldo;興兵以何名?&rdo;馥之又問。王瓚瞥他一眼,沒有回答,少頃,卻從袖中抽出一卷文書,遞給馥之。馥之接過來,開啟細閱。只見這是一封濮陽王的檄文,上面洋洋灑灑,以濮陽王太子在京中被害為引,痛陳今上親佞嫉賢、苛待宗親等罪名十餘。馥之沉吟,那日貨舟上的事,她也曾仔細思考過,雖不敢肯定緣由,卻明白大致與爭權殺戮脫不了干係。不想,那個王太子竟是死了,而且照檄文上的說法,他竟是死在了京中。馥之只覺蹊蹺不已,將那紙檄文交還王瓚,問他:&ldo;濮陽王太子果真被害?&rdo;王瓚唇邊浮起一絲冷笑:&ldo;他死不死,那棺木中人用的也是他的名字,濮陽王要的不過是個由頭。&rdo;說著,他將檄文伸到一旁的燈上。紙片遇到火,倏而熊熊燃起,未幾落在地上,化作黑灰。馥之知曉此言不虛,濮陽王太子性命如何且在其次,濮陽王興兵反叛卻是實打實的事。&ldo;朝廷可有應對?&rdo;思索了一會,馥之向王瓚問道。王瓚明白她問的是顧昀,沉默片刻,道:&ldo;甫辰在何處尚且不知,不過方才接到急報,大司馬已至零陵。&rdo;馥之心中大吃一驚,望著王瓚:&ldo;大司馬?&rdo;零陵郡在蜀郡以北,佔據江險,乃巴蜀通往中原的門戶。古時巴蜀土人曾幾次叛亂,皆被擋在零陵之外。如今濮陽王佔據巴郡,朝廷仍有蜀郡;而濮陽王才起兵,便傳來顧銑坐鎮零陵的訊息,可謂時機正當。王瓚看向馥之,神色淡淡:&ldo;大司馬既至,你也不必留在成郡,若身體受得,我這兩日便遣舟送你到零陵。&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