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臻頷首，一揖道：&ldo;有勞君侯。&rdo;王瓚略一點頭，轉身朝坐騎走去。王瑾一早出去巡視水營，回來時，日頭已經略略西移了。他上了岸，往大江上望去，只見樓船如壁壘般林立，與陸地上的密密的拒馬和營寨相連，一副巍然氣勢。再眺向極目處，天氣尚算晴朗，可隱約望見對岸朝廷大營上的闕樓，想必也是固若金湯。心中暗歎，父親濮陽王招兵買馬，苦掘良將，辛勞十數年方才攢下這副身家；朝廷亦早已處心積慮，如今戰事甫起便派來了大司馬顧銑。朝廷雖在蜀郡設下了重兵，可王欽籌備多年，在舉兵時即乘深夜突襲，一下將蜀郡通往巴郡的幾處江險牢牢握在手中。記得顧銑至零陵的訊息傳來時，王欽正在飲湯，聞言差點哽著了喉嚨。可再往後，他卻又恢復神清氣定之態，穩坐督戰。朝廷大軍來勢洶洶，甫一來到就牢牢佔據了江北，紮營對峙，將王欽吞下蜀郡的謀劃一下打亂。王欽卻不慌不忙。他親自坐鎮，憑藉江險幾番退敵。軍中上下見狀，皆鼓舞不已，以為可乘勢與江北一戰。不料，過了好幾日，王欽仍按兵不動，只令嚴守營寨，側翼各路亦無訊息傳來，連眾將官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更教人納悶的是，對岸的顧銑似乎也毫不著急，有模有樣地小打幾次之後，也愈發平靜。兩日來，江上除了斥候窺探的舟影，再無動作，雙方竟似約好了一般。&ldo;殿下。&rdo;這時，李復與幾名偏將走過來，向他一禮。王瑾頷首，看看他們，問李復：&ldo;父王何在？&rdo;&ldo;王公正在大帳中。&rdo;李復恭敬回答，與眾將看著王瑾，面上神色卻有些猶疑，似欲言又止。王瑾知道他們心中所想，未等李復開口，他道：&ldo;我去見父王。&rdo;說著，拍拍李復肩頭，徑自往大帳那邊走去。大帳中，微微的醺暖拂動。一名男子身著素錦長袍，將手中的一方竹扇輕輕催動著茶爐中的火焰。水汽自壺中溢位，氤氳散開，將他白若瓊玉的側臉和兩道黛青長眉映得愈加動人。王欽身上披著一件薄氅，倚幾斜坐在榻上，雙眼微眯，目光在男子的頰邊流連。似乎察覺到他在看，男子微微側頭。相視一眼，他的唇邊揚起一抹淺笑，復又轉過去。&ldo;子桓。&rdo;片刻，只聽王欽低低開口。男子將水壺開啟，舀出沸水，沒有抬頭：&ldo;嗯？&rdo;&ldo;你隨我可有七年了？&rdo;持勺的手微微停頓，陳瑞抬頭，只見王欽看著他，面色和順。陳瑞略略思索，輕聲道：&ldo;再過兩月，正好七年。&rdo;正說話，帳外忽而傳來些人聲，未幾，侍從入內稟報，說王瑾來見。陳瑞目光凝起。&ldo;哦？&rdo;王欽看看外面，露出微笑：&ldo;讓他進來。&rdo;侍從應聲退下，過多久，王瑾一身甲冑，昂首闊步地踏入帳中。見到王欽，他上前端正一拜，朗聲道：&ldo;兒見過父王。&rdo;王欽莞爾看著他：&ldo;回來了？&rdo;王瑾答道：&ldo;正是。&rdo;&ldo;如何？&rdo;王欽緩緩道。王瑾垂眸稟道：&ldo;兒巡視時，各部皆從父王之名，如常cao練，維護戰舟，以備戰事。&rdo;王欽頷首，沒有說話。王瑾等了一會，微微抬眼，卻見陳瑞正將一盞茶湯捧至王欽面前。王欽接過茶盞，往湯上輕輕吹了吹，緩緩地抿一口。片刻，他眉間露出歡愉之色，看向王瑾，道：&ldo;你也累了，也坐下品品子桓的茶。&rdo;王瑾應聲，在一旁的席上坐下。陳瑞依言將一盞茶捧前，王瑾接過，抬手間，身上的甲冑的鱗甲碰著輕響。目光微微掃過他清秀的臉龐，未幾，陳瑞默默轉身，退回自己的席上。&ldo;如常cao練，維護戰舟。&rdo;王欽飲了幾口茶，將茶盞緩緩放下，看向王瑾，饒有興味地問道：&ldo;餘多日未動，眾將士可有言語？&rdo;王瑾一怔，片刻，即答道：&ldo;確有。軍中士氣頗足。&rdo;王欽看他一眼，含笑不語。父子二人談了一會，王府掌事高充入帳來見。&ldo;拜見王公。&rdo;高充風塵僕僕，向王欽一揖。王欽看著他，面露喜意，和聲道：&ldo;掌事奔波一路，何以拘禮？且入座。&ldo;高充恭敬應下，坐到席間。陳瑞看看他們，心知自己不宜再留，從席上站起身來，向王欽告禮一聲，退出帳外。那身影隨風一般地翩然消失，王瑾收回眼角的餘光，看向上首。&ldo;那邊使者可來了？&rdo;王欽稍稍坐直身體，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