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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頭埋在母親懷中,一語不發。正月,夏曆的歲首又至。周朝沒有春節,不過每年年終的時候,會大舉祭祀宴飲。進入新年,下個月就是觪的大婚,宮裡上上下下無不如火如荼地忙碌起來。月中,王姒的使者從鎬京而至,帶來了新年和觪的賀禮,同時還有一道周王的詔命‐‐周曆五月,夏曆三月,王姒四十壽辰,周王特詔父親將我送入鎬京向王姒祝壽。這件事在宮中掀起軒然大波,所有都人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王姒竟對我一個小丫頭念念不忘,竟特地詔我去王畿見她。父親自然樂意得很,特別囑咐丘等一干侍婢宮人,我前些日子生了病,這段時間務必好好伺候;母親聽到訊息的時候,面露詫異之色,向我細細問起在成周與王姒相處的經過,目中若有所思,隨後,她恢復常態,淡笑著說,王姒乃天下至尊之人,吾女能得她喜愛,自是甚好;觪則是一臉失望,說老天不公,為何姮可以去宗周逍遙而為兄卻得留在杞國完禮?不過,牢騷歸牢騷,抱怨一陣後,他開始如數家珍地跟我說鎬京哪裡漂亮,哪裡好玩,整個一旅遊指南。宮裡宮外的人們議論紛紛,說來奇怪,女人們聽到這件事,竟然如出一轍地認為王姒將我一個未嫁女子召去,少不了是要為我選婿。據說身邊有未嫁女兒的貴婦們對此事尤其敏感,蜚短流長,說什麼的都有。別人我不知道,最近幾次與陳媯相遇,氣氛都是僵僵的。她不說話還好,一對我開口,必然是陰陽怪氣,寒得我一身雞皮。我哭笑不得。王姒跟我不過見了幾面,又不是什麼近親,幹嘛要對我這麼熱情?用腳趾頭想都覺得荒謬。可是無論我怎麼表示,這種想法仍然普及得很,連丘也不例外。丘好奇地問我:&ldo;君主,吾觀天子器宇不凡,王姒既為天子生母,當是極端莊美貌了?&rdo;我點頭說:&ldo;那是自然。&rdo;丘面露憧憬之色,嘆道:&ldo;到底是貴人!得王姒關照,君主必能嫁得天下首屈一指的佳婿!&rdo;我無語。而令我尤其沒想到的是,姝居然也上心起來。過去,無論我出怎樣的風頭,姝都是高昂著頭,唇邊掛著嘲諷的微笑,一臉的不以為然。可如今,她每每見到我,臉就倐地陰下來,傲慢之色不再,雙眼微微眯起,直直地盯著我,目光復雜,冷芒乍現。我鬱悶,不就是去趟鎬京,至於嗎?好在這場八卦作為人們飯後的談資並未持續幾天,不知不覺,月末臨近,觪的婚事已經準備就緒了。下旬剛至,觪整裝,領著儀仗車架,在早春依舊冷冽的寒風中,前往齊國迎娶齊央。東向的周道尚未修成,冰雪又仍未消解,觪要在河南和山東之間往返,路途艱難可想而知。直到二月下旬,婚禮之日前三天,觪的車隊才風塵僕僕地再次出現在雍丘城外。太子娶婦的事早已在杞國上下傳開,回國這日,雍丘盛況空前,國人空巷而出,把城門到宮門之間的大路擠得滿滿的,不少人還跑到邊境去迎接。當日,齊央在一處別館安置下,三日後,在禹宮舉行婚禮,在太子宮中合巹洞房。期間,沒我這個小姑什麼事,直到新婦謁見舅姑後,在與公室成員見面的宴上,我才見到了已經成為我嫂嫂的齊央。觪和齊央兩人皆是玄衣纁裳,端坐下首。兩年不見,齊央看著變了許多。身量明顯的長高了不少,總角也已變為高髻,臉上施著淡淡的脂粉,粉頰嫣紅,雙眼顧盼生輝;舉止斯文,進退間有規有矩,竟不再是我印象中的稚氣的小女孩,儼然成為一名貴族少婦了。看來她的婚前學習下了不少苦功,若不是那雙極具特色的單眼皮,我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齊央。觪坐在她身旁,在一身禮服的襯托下,丰神如玉。齊央的眼神時不時地閃向他,目光中滿是掩不住的溫柔繾綣。觪卻正襟危坐,臉上平靜自若,目不斜視,時時保持著太子的威儀,即使看到我朝他使眼色也不過回以淡淡一笑。我覺得有些失望,原本還以為人逢喜事,今天的觪會也會神采飛揚呢。依禮,三個月後,新婦往宗廟中行過廟見之禮,夫婦二人才算完婚,因此,這次家宴並不正式見禮,只是由母親將一眾兄弟姐妹和庶母介紹給新婦認識。輪到我的時候,母親讓我上前,微笑著對齊央說:&ldo;此乃姮,太子親妹。&rdo;齊央看到我,眼睛微微一亮。我向她拜禮道:&ldo;拜見長嫂。&rdo;齊央道:&ldo;公女請起。&rdo;聲音依然清脆,語氣卻溫婉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