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觀察嘛。表情,距離,肢體語言。&rdo;&ldo;挺犀利啊。什麼都瞞不過你。&rdo;&ldo;但我覺得,還是有瞞著我的部分,不是麼?&rdo;夕夜轉過頭,盯住他的眼睛。風間一時啞然。&ldo;是情敵,又不僅僅是情敵&rdo;的部分,曾經對夏樹那麼輕易地和盤托出,此刻面對夕夜,卻做不到毫無保留,能做的只有誠實地點點頭。彈指之間,深深的孤獨與無助在夕夜內心瘋狂地滋長起來。宛如世界行將毀滅,視線所及處卻已杳無人煙。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幽深的迷宮,無法透過撫摸他的臉或親吻他的唇去感知、探尋路徑。瞳孔是唯一的入口。但風間有一雙決絕的眼睛。堅定、坦誠地,拒人於千里之外。其實夕夜自己也不明白,悲傷從何而來,她是如此敏感而脆弱的女孩,連自己都感到意外。其實夕夜自己也不知道,這悲傷已經滲進了她潛意識的最深層,它將在未來的某些時刻成霜成雪,封凍出一個寒入骨髓的極地。而此刻,女生只是勉強擠出微笑,語調中混著一絲哀求的餘音:&ldo;等你想說的時候……我會願意聽。&rdo;房間裡再沒出現聲音,被刺痛了的,是兩顆心。[四]客廳裡有些奇怪動靜,想必是季霄他們回來了,夕夜正為難於無處藏身,見面會有些尷尬,推門卻只見亞彌。&ldo;季霄人呢?&rdo;風間先開口問。亞彌忙脫了溼透的外套,一頭扎進浴室關上門,過半晌,回答才伴在水聲裡響起:&ldo;逛花鳥市場時突然下起雨來,所有人一起奔走避雨,一不留神就走散了,季霄的手機又放在我包裡。我好不容易搶到輛計程車,就先回來了,想必待會兒他找不到我也會自己回來。&rdo;夕夜問風間家裡的雨傘放在什麼地方,男生幫她開了陽臺門,取了傘:&ldo;你要去接他?&rdo;&ldo;找不到亞彌,他是不會自己回來的,&rdo;邊說邊像自我肯定般地點點頭,&ldo;傘只有一把,我去找他,你們在家等吧。&rdo;風間不解地看著她匆忙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在旁觀者無法知曉的過去。高一第二學期時,交往中的季霄和顏澤一起去公園看煙火大會,回來後顏澤悶悶不樂,季霄只好向夕夜尋求幫助。記得是剛剛轉熱的初夏,晚飯後自修前,女生剛洗完澡,脊樑周圍已經蒙了一層薄薄的汗,路過教學樓的落地鏡時往裡面不經意望一眼,長卷發的上半截是奶茶色,髮尾處還是潮溼的,暗灰褐色。以這樣閒適的心情自然無法體會別人內心的焦灼,一丁點過失也被無限放大。夕夜蹙眉轉過頭,語氣中帶著嗤笑成分:&ldo;哪有人會看煙花看得把女朋友弄丟!&rdo;&ldo;……我也道過歉。&rdo;&ldo;走散後你就自己回家了?沒找到她怎麼能安心回家?&rdo;居高臨下盯著他再拔高音調重複質問一遍,&ldo;你怎麼能安心呢?&rdo;男生啞然僵在四級臺階下。依然記得那時。落地鏡反射的強光罩在他臉上,卻掩飾不住。未被安撫反而愈加愧疚的神色。對顏澤的嫉妒強化到無以復加,竟以刺痛她喜歡的人為樂,可又說不清為什麼,得逞之後,連自己也被刺痛了。季霄是那麼單純的人,對自己的每句話都信以為真。想說&ldo;對不起&rdo;的慾念從五年前逶迤至今,哪怕天地之間被瓢潑大雨塗抹得一片暗黑,曾經那世界的稜角與界線都不復清晰。涼亭外一窪窪積水坑裡的水紋逐漸消失,身邊避雨的人群散盡,惟餘下零落雨點順簷滴落的聲音,此時才覺察路燈早已亮起。&ldo;得儘快找到亞彌。&rdo;正這麼想著,季霄聽見由遠及近呼喊自己的聲音,停住腳回頭張望。夕夜手裡拿著一把收起的傘,朝這邊緊跑幾步,又在兩三米開外停住:&ldo;季霄你這個……笨蛋,要抱柱而死嗎?&rdo;單憑聲音聽不出是笑腔還是哭腔。但兩三米的距離,讓人能夠無誤地捕捉到一切細節--抽動的鼻翼和微紅的眼眶。被淋溼的額髮與頂發,暗灰褐色。漸變至奶茶色的蓬鬆髮尾。幽暗夜裡,赤白橡色的燈光溫和地傾瀉在了她的肩上。--總有些線索與過去相連。[五]雨後是一連數日干燥的大晴天,一碧萬里的天氣總讓人蠢蠢欲動計劃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