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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境遇變遷,夕夜也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個晚上,和曾經戀慕的少年一起坐在地板上聊天。腦袋裡還有根懸著的神經,知道若不是他迷茫失意到極點,是不會有此刻的。這麼想著,鼻子有點酸。男生沉默良久,出神地說:&ldo;不是我細心,而是我帶著負罪感。其實卓安是從顏澤的手中掙脫的,並不是說顏澤堅持到底能救得了她,她沒有活下去的慾望。她過得抑鬱委屈,家裡出了事,只向我訴苦過求助過,我卻沒留意,心思全在顏澤身上。&rdo;夕夜冥冥之中早感到卓安言行有點反常,在出事之後反覆聽她忘在自己這兒沒拿走的p3中的歌,其中一首有著恐怖歌詞又使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ldo;……斷翅的鳥不能再飛,不能再滑翔,放棄那些多餘的羽毛,消亡吧,然後重生,化身塵埃在黑暗中起舞……&rdo;新涼聽她小聲哼唱,蹙著眉轉過頭:&ldo;這是什麼歌?&rdo;&ldo;卓安p3裡的一首歌,不知道名字,不知道誰唱的,有段時間我反覆聽,絕望得有了自殺的念頭,嚇得不敢再聽。好奇是什麼歌,也一直留心尋找,但至今沒有在別的地方聽見過。&rdo;這樁事故的相關者兩兩相遇,總逃不出自責或相互責備,總想找個解釋,誰知最後歸咎於玄虛,沒有了出路。雖然有點解釋的作用,可到底還是無法讓人釋懷。死的是死了,生的人全被惶恐和憂鬱罩住。久而久之,無論犯了什麼錯,走入什麼絕境,都不由自主循到這個根源,它把什麼殘缺都撕裂了,把什麼希望都澆滅了,為每個裹足不前的人準備好充分的藉口。[十]重逢那晚的強烈情緒因新涼出現而中斷,猶如夢到一半驚醒了,再怎麼強迫自己沉睡回去也續不上。季霄和夕夜的關係又恢復大理之行以前的古怪,客氣得不像話,出門時因故同行或找藉口同行的機率大,但又絕對不是約會,說話像太極裡的推手,各自要斟酌許久,又不見得落到實處。夕夜受道義所限,再加上習慣了挫折,對什麼好事都抱有懷疑,不敢付出太多。季霄的退縮就更有緣由了。他的戀愛行為規範本是在和顏澤交往時向夕夜學的,什麼是慷慨,什麼是責任,什麼是大度,什麼是委屈,什麼是辜負,什麼是遺憾,全是打她那不切實際的說教裡學來的,對顏澤未必藥到病除,但對她總該是對症的。哪知道她全從偶像劇、文藝小說裡照搬來,自己心裡別有一番洞天。當年她說得理所當然,這些條條框框就惡作劇般穿過風繞了彎再回到她的路上來理所當然地使絆。再加上,兩個人的人生經歷中都稀缺幸福情侶典範,不幸的例子倒比比皆是。傷心的事見多了,自己還沒感受到快樂,就先感受到了快樂之後接踵而至的煩惱。跳過過程光看結局,沒有不覺得慘淡的,於是掙扎不掙扎不重要了,糾纏不糾纏不重要了,連愛與不愛似乎也不重要了。二十三歲的心態絕不同於十五歲。都開始憑經驗限定自己的軌跡,雖不至於刀槍不入,但已經學會在決斷前慎重思考。把握不好尺度,慎重變成拖延,拖延變成逃避,逃避變成得過且過。晴朗的週末各自把衣物c黃單洗了,分配著陽臺晾曬,泛泛的自然光在鋁合金晾衣架的正中間凝成一個點,刺著眼。夕夜的一件真絲棉襯衫沒來得及用木夾固定,薄得蟬翼一般,被風吹開,男生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截,可對它的重量卻估計不準,幸而另一隻手趕緊跟著伸出去將飄遠的襯衫救了回來。還給她時季霄隨口說:&ldo;你穿這件衣服很好看。&rdo;&ldo;我自己做的。&rdo;女生笑一笑。男生微怔,腦海中跳出一句&ldo;當時年少春衫薄&rdo;,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懷。全上海滿大街都是顏澤那樣的女孩,總有自己的小追求小愛好,時常把國際奢侈品圖片轉到自己微博裡,若非如此不能顯出自己有品味,即使明知那些衣服是化纖質地,歐碼板型大又不合自己身材,穿起來十足難看,但攢錢買到一件哪怕是打折品她也興高采烈。自身沒有氣質,有氣質的奢侈品也會在身上忸怩牴觸不肯幫忙。終究是小家碧玉里生出的闊氣,成不了高貴,低階趣味裡生出的新潮,成不了優雅。夕夜是百裡挑一的自成一派,她的品味不需要外界標準來衡量,注重衣服質地與款式,沒有大牌撐腰內心也不怵。分寸又拿捏得剛剛好,再文藝一點,就成了矯情,再傲然一點,就成了乖僻,再樸素一點,就成了窮酸。經過事的淡定自處,不是人人都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