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9頁

但是,無論如何,她終於已經告訴他她的愛,他也終於親口說出他是愛她,便是從此銷魂,也是無憾了!阿彤在淚水中微笑,笑得悽美如花。曲風終於還是決定去林家晚餐,順便求婚。如此輕易。可是不這樣又怎樣呢?事已至此,做男人的總得有些擔待。阿彤說得對,丹冰愛的是有責任感的人,他既然不能同小林分手,就只有乾脆去接納。丹冰已經失去,不可能指望生命中會遇到第二個丹冰,而除了丹冰,其他的女子再也沒有什麼不同。不同的,只是他對她們的感情。如果他肯專一地去愛,那女子也就成了所有面目模糊的女子中最不同的一個。想通這一點讓他覺得心死,也覺得心靜,有種頓悟的透徹。是丹冰教會他什麼是認真地去愛的,他決定領受這份情,並且把它——認真地轉奉,奉給離他最近的女子,小林。選擇小林的惟一理由,也許不過這麼簡單,因為當他需要愛人的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人是她,而不是別人。於是,他選擇了她,並且發誓愛她,一生一世。音樂和舞蹈是月亮,丹冰是月亮的毛毛邊兒,小林卻是月下就著月光搖紡車紡線的人。亮光不大夠,不過沒關係,照舊可以紡出一圈圈的線來,織成布,細的做衣裳,粗的換錢。上海女子頂懂得就是把一切最好的留給自己,然而次一等的也絕不浪費。上海女子是真實的,活在生活的心子裡,溫暖,精明,瑣碎,而喧囂。這喧囂也是一種真實,好過阮丹冰靜寂長眠的夢境。曲風在小林身邊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但是窗外已經有鳥在叫。小林蜷縮著身子,團成嬰兒在母體裡的模樣,幾絲頭髮在臉邊被呼吸吹出去又吸近來,微汗,真實得龐大,龐大得擁滿了整個屋子。在沒有醒來的早晨,在鳥的叫聲和小林的汗溼裡,曲風靜靜地,流了淚。今天是阿彤大賽的日子,他答應要去給她捧場,並且,在琴聲中舉行別開生面的訂婚禮。用一枚戒指,圈定他與小林的終生。不論他心中有多麼地不情願,但是,既然已經決定,便不再悔。就是今天,就是今天了,今天之後,他的生命中,將只有一個女主角——就是小林。上海市全國鋼琴大賽賽場,莘莘才子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人群中,雙目失明卻舉止高貴的阿彤顯得特別與眾不同,她一襲白衣,長髮中分,整個人飄逸得似一朵雲,空靈得像一陣風,似乎隨時可以在琴聲中飛起。奶奶,爸爸,曲風和小林都來了,甚至沉睡的阮丹冰,也坐在輪椅上,由曲風推著,來參加這次不同凡響的大賽。這是丹冰藉助阿彤之口所做的囑託,她已經決定,要在賽場上,在琴聲中,將靈魂還予阿彤。雖然她並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但是預感告訴她,就在今天,她將對自己的愛與靈魂,做一個了斷。她已經清楚地感覺到,身體裡有兩種力量同時在甦醒,有不屬於自己的思維在躍動,她知道,那是阿彤。阿彤的魂,即將歸來,向她要還這個身體。而她,也願意欣然交付。她們的交易,將在琴聲中藉助音樂的力量來完成。終於,報幕員宣佈:“下一位參賽者:上海,阿彤;參賽曲目:《致愛麗絲》。”阿彤站起來,穩穩地走上臺,準確地走到鋼琴前坐下。略一沉思,十指輕輕按下,《致愛麗絲》流麗的音樂聲響起,如行雲流水,傾瀉無阻,情人在風中一聲聲呼喚,丹冰,丹冰,你聽到嗎?琴聲中,在場所有的聽眾頓覺耳目一新,彷彿回到自己的青年時代,那遙遠的初戀,青梅竹馬的記憶裡,鳥語花香,風清雲淡,相望的眼中沒有半分塵埃,誰沒有過相思的歲月呢?誰不曾年輕過,忘情過,為所愛神魂顛倒過?那些隨著塵愁俗慮漸埋於心的記憶被喚醒了,彷彿有扇門被忽地推開,有清涼的風吹進,拂去所有積塵,照見本心。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愛著的人,都是聖人,是頓悟的佛。琴聲中,曲風同小林緊緊擁抱,他終於取出戒指,套在她的指上,完成了那簡單而莊嚴的訂婚儀式。沒有神父在問:“你願意……”他們自己就是自己的神了,對自己的一生負責,對愛負責。他們四目交投,同時輕輕說:“我願意。”臺上臺下,相隔甚遠,可是這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我願意”,卻清楚地傳進丹冰的耳中。她不能不震撼,不能不感慨。她幾生幾死,千山萬水,輾轉流離地找到他,一心只是要找到他,要他明白她的愛。專一的,純粹的,矢志不渝的愛。他終於明白,而且領悟,卻將這份專一予了別人。她是該欣慰,還是該悲痛?淚珠飛落在風中,帶著笑。她望向天空,天邊,有成群的天鵝冉冉飛來。是來將她接引,還是來為他祝福?她看著它們,是的,她“看”著它們,她又會看了,怎麼會?同時,她也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哦,不,是阿彤。她看到阿彤坐在鋼琴旁充滿激情地彈奏著,神情肅穆神聖,玉潔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