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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的下落不消說,自然是“欠命的,命已還”,“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不得好死的了。十二支曲中的《聰明累》中,更是明明白白寫著她“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盪悠悠三更夢”。生前死後,她最懸心不下的,能是誰呢?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還禱福·痴情女情重愈斟情》寫清虛觀打醮一段,由於人們往往為張道士給寶玉提親之事所吸引,往往都忽略了鳳姐兒在這裡的重要言行:“……鳳姐兒笑道:‘張爺爺,我們丫頭的寄名符兒你也不換去。前兒虧你還有那麼大臉,打發人和我要鵝黃緞子去!要不給你,又恐怕你那老臉上過不去。’張道士呵呵大笑道:‘你瞧,我眼花了,也沒看見奶奶在這裡,也沒道多謝。符早已有了,前日原要送去的,不指望娘娘來作好事,就混忘了,還在佛前鎮著。待我取來。’說著跑到大殿上去,一時拿了一個茶盤,搭著大紅蟒緞經袱子,托出符來。大姐兒的xx子接了符。張道士方欲抱過大姐兒來,只見鳳姐笑道:‘你就手裡拿出來罷了,又用個盤子託著。’張道士道:‘手裡不乾不淨的,怎麼拿?用盤子潔淨些。’鳳姐兒笑道:‘你只顧拿出盤子來,倒唬我一跳。我不說你是為送符,倒象是和我們化佈施來了。’眾人聽說,鬨然一笑,連賈珍也掌不住笑了。賈母回頭道:‘猴兒猴兒,你不怕下割舌頭地獄?’鳳姐兒笑道:‘我們爺兒們不相干。他怎麼常常的說我該積陰騭,遲了就短命呢!’”這一段話,通常讀者只作插科打諢忽略了去,即使注意到的,也只是說鳳姐性格剛硬,沒有忌諱,就如對淨虛老尼說自己“從來不信什麼是陰司地獄報應”是一樣的意思。然而如果我們把這段話和十二支曲中巧姐兒的那支《留餘慶》結合起來看,就會發現大有璇璣:“留餘慶,留餘慶,忽遇恩人;幸孃親,幸孃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鳳姐口中的“陰騭”,與巧姐兒曲中的“陰功”,都是一個意思,即死後留德。所以曲牌名曰《留餘慶》,可見巧姐兒獲救,已經是鳳姐死後的事情。那鳳姐生前空自為巧姐兒操碎了心,又是為她出花兒供奉痘花娘娘,又是將她的寄名符兒送到廟裡求蔭庇,又是請劉姥姥為女兒取名鎮邪,千嬌貴萬珍惜,然而兩眼一閉時,卻又怎能料到女兒竟然飄零淪落,舉目無親呢?這可不正是“死後無憑,空為籌劃,痴心不了”、“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麼?可見,那流落煙花巷的不幸女兒,正是巧姐兒。問題是,是誰將她送進火坑,使之“流落在煙花巷”的呢?昭示巧姐兒命運的《留餘慶》曲中說:“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濟困扶窮”,指的是鳳姐接濟劉姥姥,然而“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是誰呢?所謂舅,自然是鳳姐的兄弟,續書裡派給了王仁,各大家均無異議,這是因為書裡面提到王家親戚時,只有一個王仁可以算是鳳姐的兄弟;然而我卻認為還有一個可能,就是薛蟠,他是鳳姐的姑舅兄弟,也可稱為巧姐兒的舅舅。薛蟠雖“狠”,似乎不至於壞到要賣巧姐兒來換錢,然而他生性混沌,不知進退,在濛濛噩噩中做出失德敗行之事也是有可能的;前文讓他買香菱,後文讓他賣巧姐兒,亦有對照之韻;況且,讓薛蟠做“狠舅”,總比前八十回中從未出場之王仁的可能性更大些。而奸兄呢,高鄂的續書裡派給了賈環和賈芸,純屬胡說八道。那賈環和賈璉是同屬“玉”字輩的,是叔不是舅,更不是兄;而賈芸,在脂批裡曾贊他“有志氣,有果斷”,又說他將來“有大作為”,自然不是奸兄。可以稱得上兄的,屬草字輩,除賈芸外,還有眾多嫌疑,拋開只出過名字沒有正傳的人物不算,至少還有賈蘭、賈菌、賈蓉、賈薔、賈芹等人。然而書中說賈菌“年紀雖小,志氣最大”,應該不會是奸人;賈蘭是要“胸懸金印”重振家風的,最多見死不救,還不至下賤到賣巧姐兒的地步;那便只剩下蓉、薔、芹三個了。其中賈芹肯定是個壞人,又是賭錢,又是養老婆小子的,如果他來賣巧姐兒,是有犯罪動機的;賈薔是往蘇州買十二戲子的人,路頭熟,既能買人,自然也能賣人;然而這兩個,又不如賈蓉的嫌疑更大。可記得賈蓉的第一次出場?無巧不巧,正是在劉姥姥前來借貸之時,“只聽一路靴子腳響,進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輕裘寶帶,美服華冠。”與寒酸羞窘的劉姥姥恰成鮮明對比。他兩個,一個來借屏風,一個來打秋風,無疑雲壤之別;而到了鳳姐死後,卻是一個是賣巧姐兒的,一個是救巧姐兒的,前呼後應,恰成反比。這才正合了巧姐兒那句判詞:“勢敗休雲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