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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走得太慢了,不住地塞車、啟動、突突冒氣,令正變得焦躁,而且恐慌,他簡直要懷疑:自己真的會安全抵達車站嗎?無顏真的會在那裡等他嗎?他會不會錯過這場約會?剛才地鐵站裡的一切變得恍然若夢,他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剛才的一切是真實的發生還是自己的幻覺?如果抵達目的地,下車,無顏卻不在那裡該怎麼辦?他會不會再次失去她的蹤影,她的訊息?他幾乎要窒息了,如果車到站,而他看不到她,他一定會瘋掉的。到這時他才明白,一個人期待另一個人時是多麼痛苦,多麼難過。短短的兩站車程,幾乎走盡裴令正的一生,他在那兩站路里為自己作了一個決定,一個承諾:他要用盡所有的愛去善待無顏,如果可以讓他重新遇到她,他一定會將她抓緊,再也不讓自己與她分開。其實,剛才在地鐵站,他握住無顏手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這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一雙手,才是自己要相攜相握走過一生的手。當他握著她的手,那雙手好像本來就長在那裡似的,那麼溫柔,那麼親切,那麼比翼連枝水乳交融的熟稔。他不該放開她的,他不能再放開她!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進站了,遠遠地,令正已經看到無顏檸檬黃的身影立在站牌下,他幾乎要歡呼跪倒,感謝上帝,讓他終於見到她。她站在那裡,彷彿一幅畫,彷彿一尊雕像。她在那裡等了多久?幾個世紀?幾次人生?他怎麼可以來得這樣遲?令正有種深深的懺悔,自己多麼蠢啊!為什麼要到今天,在失去之後再得到,才知道自己真正愛的人應該是無顏?他真是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走過了太多的彎路。他幾乎是從車上衝下來、急不可待地衝到無顏面前的,一把將她抱在懷中,抱得那麼緊那麼緊,彷彿怕有人把她從他懷中奪走似的,眼淚從他的眼中湧出來,他幾乎哽咽著發誓:“無顏,再也不要離開我!”無顏的耳邊似乎聽到一聲嘆息,那是來自自己的心底,也許是來自老鬼二郎。她看不到二郎,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在自己身邊,但是他們都明白,她成功了。她真的得到了令正的愛——在她回到人世的第一天第一站。她沒有白來!她再也不是有心無力的少女雲,她終於可以看見他、聽見他,也同時讓他可以看見她、聽見她了!“黑咖啡免奶免糖,是嗎?”令正瞭解地問,並招來服務員叫了兩杯曼特寧。無顏恍惚地坐在咖啡座裡,仍不能相信自己的美夢已然成真。她不曾奢望,真的可以有這樣一天,她和他,面對面地坐在“綺夢”裡,享受一杯純正的曼特寧黑咖啡。咖啡的苦香是她熟悉的,咖啡的面目卻是初見,原來不僅僅是黑,還要黑得透亮,真像是夜色。海格雷骨瓷的杯子也是初見,外公從英國留學歸來,一直都保持著喝英式下午茶的習慣,家裡所有的茶杯與咖啡杯具都是骨瓷,她早就知道它們“薄如紙,聲如罄”,但如今才真正領略它的“白如玉,明如鏡”。不僅僅咖啡與咖啡杯,人生的每一點每一滴,也都是初次相識——“綺夢”明亮的玻璃窗、吧檯上倒吊著的杯子、桌布上的印花,還有自己的檸檬黃的衣裙……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衣裳是檸檬的黃,卻不知道原來檸檬黃就是這樣的。她等不及咖啡涼下來,舉起骨瓷的杯子一飲而盡,然後說:“請再來一杯。”令正驚愕地看著她,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看無顏喝咖啡,根本他對咖啡的鐘愛就是受到無顏的影響。可是,他卻是第一次見到無顏這樣毫不斯文地“牛飲”,她那樣子,就像是幾輩子沒喝過水似的。而以前瑞秋曾經說過,無顏幾乎是只喝咖啡不喝水的。但是無顏實在是太渴了。她沒有喝那碗孟婆湯,為了還魂,為了重逢,她走了那麼久的路,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直到現在,才終於喝到一杯咖啡。她怎麼能不渴望呢?而且,一下子看到那麼多的色彩,她真有些目不暇接、手足無措呢。就在等第二杯咖啡磨煮上桌的當兒,無顏已經又接連幹掉了幾杯水。然後,在第二杯咖啡送上來的時候,她終於滿足地嘆息了一聲,可以靜下來好好品嚐了——重逢,到這會兒才有了一點兒從容的意味。隔著窗子,對面的十九路車站牌下,是自己佇守了一生的地方。現在,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嗎?無顏收回目光,看著面前的令正,他將陪伴在她身邊,與她一起開始新的嘗試。只可惜,只有二十五天,甚至更短。“瑞秋,好嗎?”無顏終於艱難地問出口。即使只是一個擁有二十五天生命的還魂鬼,她也仍舊不能迴避這二十五天裡的現實。“我們分手了。”令正答,接著驚訝地反問,“你不知道嗎?她跟你外公一起出國了。”“她跟我外公?”無顏愣了愣,不知道對這個分手的訊息應該覺得慶幸還是震驚,接著她意識到,當前最要緊是自圓其說,“哦,我剛從美國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家,就遇見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