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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魘。”念兒回答我,也許是錯覺,她的聲音在霧氣中聽起來是這樣陰森冷鬱,宛如閻王斷案。“死去的人如果有很強的精神力可以將原形凝聚,就會還陽。但是她還陽的時候,是不知道自己已死的事實的,她會忘記一些事情,與她的死有關的事情,不再像正常人那樣思維合理,會有些恍惚,而恍惚的程度視各人的精神力強弱不同而不同。現在,我們還不知道香如對自己生前的事情到底記得多少,也不知道促使她回來的真正力量是什麼,只得一點一點地試她,小心相處,切不可以莽撞說話,刺激了她。”“相……相處?”我驚得結巴起來。與一隻鬼相處?還要跟她說話,試探她的記憶?萬一她不記得生前的事,卻只知道說鬼話怎麼辦?“我們,一定要和她相處嗎?”“當然。”念兒嚴肅地回答,同時加重她手上的力量給我打氣,“紅顏,你聽我說,你要振作起來。香如是我們的朋友,她雖然死了,靈魂也是善意的,沒什麼好怕。她不會傷害我們的。相反,我們要幫助她——也只有我們可以幫助她了。”“我們,要怎麼幫助她?”“還魂的人,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們的靈魂生活在人世間,好比夢遊一樣,不能被人驚醒,所以叫做‘魘’。你也知道,不管夢遊的人做什麼,不可以驚動他,任由他去,不能叫醒他,也不能阻止他,不然那人就會有危險。魘也是一樣,不可以被人提醒她死去的事實,不能讓她知道真相。”“如果她知道真相,會怎麼樣呢?”“那就會真正地死去。”念兒嘆息,一字一句,“魂、飛、魄、散。”魂飛魄散。這陰冷的詞攫住了我,令我不能回應。魘、還陽、精神力、魂飛魄散……這些平時我想也想不到的概念,此刻如此離奇地出現在我面前,我真有些六神無主,有種魂飛魄散的無力感。“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我求助地看著念兒,如祈神明。念兒此刻就像一個執事的女巫,眼神閃亮,釋出號令:“就像沒事人一樣,走出去,跟香如打招呼,聊天、一起吃飯、喝茶、看電視,和平時一樣。千萬不要拆穿她。”“和,和一隻鬼吃飯?”我幾乎要暈過去,鬼不是隻享用一點兒人間煙火聞聞味兒就可以了嗎?她會不會要我們把她所需要的一切都燒給她吃穿?又或者她把別的鬼也招上來一起開會,也都要我們幫它們完成心願怎麼辦?我們會不會被附身?會不會被吸了陽氣?“念兒,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呻吟著,頭痛欲裂。“做不到也得做,難道你不希望我們三個重新在一起嗎?”“可這是兩回事。如果可以救活香如,為她做什麼我都願意,可是她已經死了,死人是不能跟活人在一起的。她不是人,她是,她是……”“那麼,你就走出去大聲告訴香如:你已經死了,不要再來找我們。她就會立刻消失,永遠不再出現。”念兒威脅我,“你要不要這麼做啊?你怕鬼就出去跟她說,我保證香如不會傷害你,我保證她魂飛魄散,就此消失!你要不要驅鬼,要不要?你說啊,你去啊,去啊!”“我……”念兒不理我,猛地拉開門,一邊往外走一邊大聲說:“香如,香如,紅顏有話跟你說。”“是嗎?”香如飄飄然地走過來,幽幽地看著我,“紅顏,你要跟我說什麼?”“我,我……”我嚥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地說,“我有點兒感冒,想問你要點兒感冒藥。”“你感冒了?是不是淋了雨?難怪直髮抖。”香如毫無心機地點點頭,又一路飄去她自己的房間,開門,走進去,再出來,手上託著兩粒藥和一杯水。鬼倒的水,我敢喝嗎?敢保那水不是孟婆湯,喝了會忘記一切?又或者,是黃泉裡的水也說不定,又苦又澀,是屍骨所化。我衝進洗手間,忍不住又嘔吐起來。隔著門,聽到香如在嘆息:“紅顏的身體真讓人擔心,總是生病……”香如就這樣回來了,以一個人的姿態,一隻鬼的意念。我安慰自己,既然這世界上有徒具形體沒有生命的植物人,自然也就可以有純粹依靠“精神力”而存在的鬼魂。這只是一種自然形態,是客觀存在,沒什麼可怕的。不論現在的蘇香如是人還是鬼,她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必須保護她、幫助她,與她同在。她仍然睿智,熱愛寫作,但是不大懂得歡笑,總像是時間很緊似地趕稿。不思飲食,也不知睏倦,大白天也要拉上窗簾,本能地畏光,卻說不出所以然。煙抽得很兇,彷彿靠抽菸就可以飽了——有時我想,或許最合宜於她的,應該是幾炷上好的檀香?我一直驚異於她回來的真正理由,但是她不提,我便不敢問起,怕驚擾了她。有一天我回家時看到她在對著鏡子化妝,唇膏、香粉、腮紅……一層層地塗上去,努力地化,努力地化,彷彿畫皮。“香如,今天精神不錯?”我招呼她。精神。如果說鬼是一種精神力的話,那麼香如的精神是比任何人都要好的。因為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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