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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建寧格格和容嬪娘娘的友誼是眾人皆知的,人們原本就知道吳額駙是皇上最寵的臣子,如今又多出容嬪這個靠山,那還不趕緊有多巴結就多巴結、要多賣力便多賣力嗎?而"逍遙社"裡何師我、陸桐生那些公子哥兒更是藉著起詩社、送戲班的名目,隔三岔五地上門獻殷勤。然而向來好熱鬧、愛虛榮的建寧格格這次卻一反常態,對萬事都有些懶洋洋提不起興致,自從綠腰和吳青進府後,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老了。建寧今年只有二十歲,生平足跡只踏過盛京與北京兩地,不在宮中就在府中,未識民間疾苦,不知餓為何物,稼穡耕織更是聞所未聞,五穀不分,六畜不近,生於綺羅叢,長在脂粉地,寒著棉,夏穿紗,從未為生計略縈於心。然而她卻覺得辛苦,徹夜不能安眠,片時不可解頤。二十歲的女子,心心念念惟有一個"情"字,而獨獨在這個字上,為她一生所欠缺。早在幼時已經父母雙亡,所親近者只有一個皇帝哥哥,然而福臨九五至尊,日理萬機,又能撥得多少情分在她身上?後來結識了香浮、平湖、四貞、遠山這些個閨伴,她們卻個個心事重重,城府深沉,所言所行,只教會建寧一件事,就是愛情的辛苦。然後,她自己的愛情來了,果然是好事多磨,深不可測,經歷了許多誤會、隔閡、疏冷、寬恕、乞憐、垂慕、患得患失、忽冷忽熱之後,如今表面上看起來似乎風平浪靜了,卻是以她的一再退卻包容來換取的,是一樽蓋著華麗錦袱、打碎了又粘起來的精美玉瓶。她知道,那樽玉瓶看起來仍然很美,但須珍藏密斂,輕拿輕放,不堪一擊。碎的玉瓶永遠不可能真正恢復完整,她餘生都將帶著這傷痕辛苦下去,除了再碎一次,別無選擇。於是,在這含辛茹苦與委曲求全之中,她老了,在這如花似錦的雙十華年裡,不等盛開已經略見凋萎。這夜,已經熄了燈,忽然綠腰低低地在窗外咳了聲,問:"格格睡下了嗎?"建寧原不想理會,卻聽得窗外又是幽幽的一聲長嘆道:"綠腰自知罪不可恕,然而對格格的忠心卻從未動搖的,若不是為了格格與額駙,也不敢半夜打攪了。"建寧聽到"額駙"二字,由不得應了一聲:"有話進來說吧。"紅袖早已在外間侍候動靜,聽到吩咐,忙重新掌燈,拉閂開門,請進綠腰來。綠腰請了安,便在床邊矮凳上坐下,覷著顏『色』問道:"額駙今兒沒在府上,格格可知道麼?"建寧果然不知道,聽了倒微微一愣,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綠腰臉上一紅,垂頭道:"額駙今兒沒來上房請安,綠腰只怕格格以為是被賤婢絆住了,所以特地來格格面前剖白真心。"建寧不耐煩地揮手止住道:"綠腰,你我從前何等好來,這些年雖有許多誤會芥蒂,終不至於連句真心話也說不得了。你有什麼話,便直說罷,不必這麼吞吞吐吐的。"綠腰笑道:"瞞不得格格,自從格格許我回府,綠腰敢不小心侍候?既知額駙不在上房,又不曾往賤婢房中去,便替格格留心查問,方知額駙今兒並未回府來。這在從前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最近卻不是第一次了,格格白想想看,近來京城裡正在宵禁,額駙不說深居簡出,反越往外走得頻,這可不是有蹊蹺?昨兒匆匆忙忙慌里慌張的一大早出去,又不叫一個人跟著,又說不是上朝,焉知不是在外面有了什麼人呢?"建寧聽了,愣愣地出神,問道:"依你說,咱們卻該怎麼著?"綠腰聽到"咱們"二字,頓時喜上眉梢,渾身輕得沒有二兩沉,更加湊前了計議道:"格格要知道真相也不難,只要派幾個得力的人跟著,少不得查出額駙去了哪裡,同什麼人見面。若不與孃兒相干便罷,若是果真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咱們到時再有話說。"建寧對這些事向來沒有主意,只得心煩意『亂』地說:"你同紅袖商措著辦吧,我明兒早起還要進宮,回來再說吧。"說完翻身向裡睡下,綠腰跪安告退也只當沒聽見。她的心裡,已經在想明天進宮的事了。建寧能夠信得過、願意分享心事的人,始終只有平湖。平湖是另一朵萎在枝上的花,暗香雖在,而豔『色』已凋。她那麼冷靜明理,對萬事萬物都有現成的答案,總能在千頭萬緒中得出最直接的線索,做出最簡捷的決定,說出最有效的安慰。就連一意孤行要出家為僧的皇帝哥哥,高僧玉林秀都勸不回,她也能勸得回心轉意,又怎會不懂得幫自己指點『迷』津呢?建寧相信,平湖的決定才是最正確、最明智的。果然,平湖在聽完建寧的訴說後,立即否決了綠腰的追蹤計劃,婉言勸告:"愛就是愛,不論是對等的愛還是不對等的愛,完整的愛還是分散的愛,只要得到了,就是全部。不必斤斤計較,更不可得隴望蜀,勉強求全。"建寧不甘心:"可是我給他的卻是全部啊,除了他,我心裡再沒第二個人,第二件事。他卻不是,他瞞著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