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沉默了。不錯,對於現世中的女子,這樣的愛近於失傳。如果能夠這樣徹底地得到一個男人的愛,哪怕是一個殺人犯的愛,那女人的一生也是豐盈而絢美的。阿清懂得不多,也許,正因為他懂得不多,所以才可以愛得這樣超脫而絕烈,讓愛凌駕於一切之上,包括生命、法律、苦難和殺戮。而我和張楚,卻無法有這樣的堅決,我們的障礙,正是在於懂得太多,想得太多,怕得太多,也就抑制得太多。“也許可以突然襲擊。”始終靜靜傾聽著的小李忽然插話進來,“就像蘇先生剛才說的那樣,如果有人猛地跑去問阿清:你為什麼要殺秦經理?他一個不留神也許就說了出來。”蘇君笑起來:“哪有那麼容易?不過,這也是個辦法。就算他不承認,也總會有些馬腳露出來,我們可以帶上錄音機,一連串地發問,不給他思考的餘地。”“我們一大堆人一起去,不怕他行兇!”“可是,讓誰來發問呢?”“我。”我回答,“讓我來問他吧,他一直很感激我,不會對我動粗。”討論了半晌,連每一個細節也考慮到,然後我們一大隊人才浩浩蕩蕩地開拔到醫院去。一路上,我的心情非常複雜,既希望我們的猜測完全正確,而突然襲擊也順利成功,那樣,整個案件就可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另一面,我又衷心希望不是阿清做的,他那麼憨厚,對小妹又那麼痴情,他怎麼可能是一個殺人犯呢?可是到了醫院才知道,小妹已經出院,護士小姐說,是一個黑黑壯壯的穿制服的男子接走了他。“是阿清。”宋詞皺眉,“他們會去哪裡呢?”“也許會回賓館。”我說。於是一大群人又轉身趕往賓館。前臺小姐見到我,立刻迎上來:“唐小姐,和你同屋的那個女孩子和你那位穿保安制服的朋友剛才來過一趟,又馬上走了。”“走了?”我們大驚,七嘴八舌地問:“什麼時候走的?有沒有拿走什麼東西?你怎麼可以讓她走呢?為什麼不通知我們?”小姐被問得暈了,叫饒起來:“喂,你們這是在審犯人哪?唐小姐又沒有退房,又沒有拿行李,她同屋的人要走,我們有什麼道理不讓走?上次是唐小姐自己說那個男的是她的朋友,讓我們見了他不要再攔的。再說,房間我們已經檢查過,什麼裝置也沒少,至於唐小姐自己的東西,又沒有託我們保管,就算被你同住的人拿走了,那人也是你的朋友,是你自己請來的,我們又不能把她強攔下來不讓走。酒店可沒這個規定。”“好了好了,我們才問了幾句,你倒抱怨一大堆。”元歌嗔怒,“你這是怎麼跟客人說話的?告訴你,你放跑了一個殺人犯知道嗎?小心我告你一個干擾司法公正!”“什麼什麼?殺人犯?”小姐呆住了。小李一拉元歌:“別嚇她了,我們快去房間看看少了什麼沒有。”一句話提醒了大家,我們一行人忙擠進電梯,開啟房門一看,不由得都愣住了。只見房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我所有的真絲衣裳都被取出來洗乾淨,溼淋淋地掛在衣架上。而桌子上,放著一隻醒目的蛇皮口袋,和三四盒香味撲鼻的東北特味菜。我們幾個對視一眼,走過去,開啟那口袋,發現是一堆玉飾——正是王朝大廈失竊的那些。玉飾的表面,放著一張字條,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唐小姐,你是好人,我不能再連累你的朋友,我去自首了。”後記院子裡櫻花初開,風一過,落紅成陣。爸爸坐在花樹下,對我喁喁地說著他年輕時“打眼”的經歷:“有一次,我在北京琉璃廠看中一塊紅山玉龍璧,雕工、質地都是一流的,只一條,尾部斷了一半,是件出土古玉。當時我一眼就看中了,摩挲了半晌,斷定它是‘真舊’,不是‘新仿’,就買下了。賣家開價五萬,我覺得值,可是手頭沒那麼多現款,又怕回旅館拿錢來不及,就傾盡身上所有,外加一塊新買的‘勞力士’鑽表,單論表價已經五萬了,賣家這才鬆口。我以為撿了寶,趕緊捧回臺灣來給你爺爺看,結果你猜怎麼著?你爺爺把我臭罵了一頓,罰我兩頓沒吃飯。”“為什麼?難道您打了眼,那塊璧是假的?”我問。爸爸苦澀地笑了,憐愛地撫著我的頭髮:“別把老爸想得那麼差勁,連真假都分不清。那塊璧是真舊,可是,因為龍尾斷了一半,已經不值錢了。你爺爺說,咱中國人迷信龍,喜歡佩龍形璧,那是圖個吉利。可是龍尾巴斷了,這本身就很不吉利,玉的質地再好,雕工再精,也沒有意義了。起初我還不信,一連拿給幾個行家估價,結果人家都是看一看便搖搖頭走了。我這才信了爺爺的話。”說到這裡,爸爸加重了語氣:“所以說,這做玉人收藏古玉的學問大著呢,不光要眼光好,明斷真偽,還要考慮它的文化涵義,古董價值,還有寓義和來歷。缺了一樣都會栽大跟頭,你啊,要做的學問還多著呢。”我不服氣:“可是出道這麼久,我還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