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兒見自己的話奏了效,王爺的鞭子擱下了,姑娘的眉頭解開了,自己的心裡也長抒了一口氣,當下連說帶笑,連比帶劃地說出一番道理來:“這位爺,大概從沒有逛過咱們中原的窯子吧?咱中原窯姐兒向來分為三等,那成色一般又品性頑劣、生意有一搭沒一搭的自然居末等;那有幾分姿色,而又懂得賣弄風情,內功獨絕的居二等;那才貌雙全,性格冷僻,骨子裡一股傲氣,輕易不肯對客人展眉開顏的,才居一等,是妓女中的極品,群芳裡的花魁。這為的是什麼呢?這就要看客人的品好。那三等妓女,自有三等客人來招攬,他們手裡沒多少銀子,眼裡沒多大世面,只要那是個女的,可以供他玩樂已經足夠,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圖的是個痛快爽利;稍微講究斯文些的客人呢,卻多屬意於二等妓女,他們肯花錢,自然要好貨色,臉兒俏,嘴兒甜,身上又來得,有那樣的妓女相好,客人臉上也風光;但是真正會玩的,捨得花錢的,見過大世面的客人,卻偏偏喜歡那些性子傲,不輕易見客的妓女。他們要的是那個征服的過程。女人算什麼,只要花錢,誰都可以弄來那麼十個八個,天天換人都行。可是一等妓女不一樣,她們打小兒在勾欄裡穿綾著緞,吃香喝辣,早把性子慣嬌了,什麼陣勢沒經過,什麼男人沒見過,比一般的大家小姐還體面氣派呢。就是你堆一座金山在她面前,她如果不喜歡,仍然眉梢眼角兒都不動一下。可是她們嬌貴就嬌貴在這裡,誰能讓一等妓女看上,那比的不是錢,是這男人的魅力,是他的勢。所以誰若在窯子裡攏絡了一等妓女做相好,拔了頭籌,佔了花魁,誰就是真正的玩家,風流的班頭,那種榮光,不比妓女掛頭牌來得弱勢。所以說,妓女有品,客人也有品。什麼樣的妓女勾搭什麼樣的客人,什麼樣的貨色對付什麼樣的買家,馬有馬嚼頭,驢有驢眼罩,各有各的妙用呢。”老鴇這一習話,對於多爾袞來說那可真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就是想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又是一個極謙虛的人,凡是自己所不熟悉的領域,都視為神秘詭異,而將熟諳者奉為上師。如今,這老鴇兒便是布迷魂陣的高手,他自然恭敬有加,言聽計從。當下換一副面孔,做出虛心求教的樣子,咋舌不已:“好傢伙,當個妓女勾客人,原來還有多麼多講究。可是那妓女一味地耍脾氣弄小性兒,連笑面也不給一個,就不怕客人不耐煩,半路撒開手跑了嗎?”老鴇笑了,得意地一拍手:“這裡就是學問了,要不怎麼說咱們幹窯子這行易學難精呢。對待客人,那傲與不傲、冷與不冷的分寸要拿捏得恰到好處,松一回緊一回,冷一回熱一回,遠一回近一回,半推半拒、欲擒故縱,十八般武藝,都要來得的呢。咱們姑娘這性子,走的是冷豔一路,只要略略收斂些傲氣,稍微長著點機靈,於不動聲色中露那一點半點風情,若有若無,似是而非,不用笑,只要一展眼一回眸已經管保把客人迷得七葷八素。說到這裡,我要請教這位爺,您打算讓這姑娘討好的那客人,倒是個什麼性子的人呢?他嘗過姑娘沒嘗過?有錢沒錢?要是像王爺您這付火爆急脾氣,可就難了。”多爾袞笑了:“我那位仁兄,見過玩過的姑娘不知多少,只要他想要,可天下的姑娘供他挑。金山銀海更是不在話下,性格也比我柔情得多,對男人聲疾色厲的,對女人可有的是耐煩。”老鴇笑道:“那就好了,冷美人兒最對的就是這一路又多情又好勝的豪客,您把這姑娘交給我,調教個一年半載,管保把她訓練成天下 多爾袞和綺蕾結成了新的同盟(6)多爾袞嘆息,如果這就是老鴇說的“磨心”,那麼他寧可自己從來沒認識過這姑娘。且不管這姑娘將來會不會讓皇太極為她魂牽夢繞吧,自己現在可是已經為她頭疼得很了。 一個妖孽在睿親王府悄悄地煉成(1)綺蕾開始上課了。馮媽媽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向多爾袞彙報程序,她說,綺蕾已經學會穿衣裳和化妝了,這兩天在學走路。多爾袞很驚訝:“走路也要學嗎?”老鴇得意地笑:“那當然,走得好看也是女人的身段呢。”她說著便表演地走了兩步,的確有幾分風擺楊柳的媚態,可是配上那一臉打了皺褶的諂笑,無論如何看在眼裡是不舒服的。於是多爾袞搖了搖手,說:“好了好了,不用演了,你就教她走路吧。”走路之後是坐立的形體,是看人的眼神,是低頭的側面和正視的分寸,甚至彎腰拾物的姿態和應聲回頭的角度,然後才是歌舞。日子在絃索間一天天過去。這期間,多爾袞果然遵照老鴇的主意,儘量不讓皇太極見到綺蕾,可是同時又儘量頻繁地在他面前提及綺蕾。綺蕾剛進睿親王府那會兒,皇太極來過一次。可是睿親王妃出來擋駕,說綺蕾還在昏迷,一時醒一時睡的,這會兒還沒醒,不要驚動了她,只拉開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