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巴特瑪福至心靈,竟然一點即通,卻又被自己難得的穎悟嚇得驚叫起來,“那會被發現的!”“噓,誰說我要下毒來著?”娜木鐘輕蔑地看著巴特瑪,“說你笨,還真是笨。我會像你一樣笨,想出那樣的笨辦法來嗎?”一口一個笨,罵得巴特瑪有些暈頭轉向,也有些堵氣。畢竟,在地位上她與娜木鐘是平等的,都是皇太極的側福晉,而且以皇太極對她們的寵愛來看,似乎也不分彼此,並沒有因為她的出身略遜而輕視於她,還不是一樣賜住衍慶宮,封為淑妃,與娜木鐘平起平坐?那麼,娜木鐘有什麼道理總是當她侍女一樣地呼喝羞辱呢?而且,又當著這麼多丫環的面。但是她向來不會吵嘴,所以儘管心裡不滿,表面上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有些氣惱地低下了頭。倒是她的丫環剪秋替她接了話頭,打了圓場:“我們娘娘就是膽小心慈,再聽不得這些生呀死呀的。其實,貴妃娘娘只不過提了句藥,何嘗說過什麼下毒的話兒來著?”娜木鐘被提了醒兒,自覺過分,扳著那丫頭的臉笑起來:“好乖巧丫頭,當初分房時怎麼不是我挑了你呢?伴夏和你一般兒大,又一起進的宮,當初看她長相也還機靈,不承想繡花枕頭一包草,口齒心思連一半兒也不及你。”剪秋忙雙腿一屈施個半禮,笑嘻嘻答:“多謝娘娘誇獎。伴夏姐姐調胭脂的功夫,我們可是一絲半毫也及不上的,一樣的鳳仙花,她淘澄出來的就是比我們弄的又紅豔又耐久,顏色也均勻。”任她兩人議論褒貶,伴夏站在一旁,竟像是沒聽見一樣,娜木鐘恨得戳她一指,笑罵道:“你看她這副木魚樣子,怎麼敲都不知道疼的,好像說的不是她。四宮大丫環一個賽一個的機靈,哪個不是四隻眼睛兩張嘴?只有我這個,竟是個泥人兒。”說著轉向巴特瑪,趁勢緩和了語氣,回到主題,循循善誘地問:“你說,如果那個綺蕾死了,大汗怎麼才會發現是我們做的?”“檢查藥渣啊。只要一查藥渣,那麼用過什麼藥不就都知道了。如果太醫說沒開過,那就很明顯是你下的藥嘛。”這回巴特瑪聰明瞭一回,沒有理會娜木鐘話裡的那個“我們”,卻把範圍指定在“你”上,意圖把自己撇清。娜木鐘看出了她的用意,不由笑了一笑,繼續問:“那如果藥中根本沒有毒藥,而且所有的藥物都是太醫方子裡的,那又怎麼樣呢?”“那當然就查不出來了。”巴特瑪很肯定地說,但轉念想了一想,卻又糊塗起來,“可是,如果是那樣,綺蕾又怎麼會死呢?”又一次證實了巴特瑪的笨,娜木鐘卻不再斥罵,而是以聰明人對待弱智動物特有的那種溫和口吻很耐心地解釋:“很簡單,中草藥講究君臣相濟,用量是很固定的,俗話說得好:是藥三分毒。如果哪一味藥擱得多了或者少了,都會引起反效果……”巴特瑪還是不明白,被剪秋附著耳朵說了一句,才大悟過來:“啊,你的意思是——想加大藥量。”娜木鐘勝利地笑了:“這回你說對了。”巴特瑪卻又糊塗起來:“可是……藥渣仍然會查出來的呀。”“查出來那又怎樣?”娜木鐘將手一揮,更加耐心地解釋:“藥方是太醫開的,藥量是太醫抓的,藥湯是太醫煎的,就算查了出來,他們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們做的手腳?況且,用藥過量致人死命,太醫根本不敢以這個理由上報大汗,因為那擺明了就是他們的責任。他們只會說,那個綺蕾失血過多,創傷正中心脈,迴天無力,再順帶將睿親王箭術大加誇獎,說他箭法如神,中招之人絕無生還之禮,那麼大汗還有理由治他們死罪嗎?如果治了他們死罪,豈非不給睿親王面子?”這一次,巴特瑪總算徹底明白了過來:“原來你是想讓太醫們替你頂罪開脫,又把睿親王拉進來做後盾。如果大汗治太醫死罪,就等於在責怪睿親王不該殺死綺蕾,換言之,就是不該救他。那麼,他就是連自己也反對了。所以,他不可能治罪那些太醫。可是……你算準太醫一定會那樣說嗎?”“一定會的。”娜木鐘胸有成竹地笑著,“這套瞞天過海的把戲連我們娘兒們都懂得,他們這些混江湖的哪裡會不懂,比我們還精著呢,還怕沒人教他們?所以,只要你把握好時機把藥放下去,我算準這一條妙計是絕對出不了紕漏的。”巴特瑪大驚:“我?你要我放藥?”“當然是你。”娜木鐘理直氣壯地看著巴特瑪,“我上午已經去過太醫院,同那些太醫們撕破了臉,難道還再去一次不成?他們一定會防著我。你也是大汗的妃子,替大汗看看刺客是天經地義的,你去,誰也說不出一句閒話來。不是你是誰?” 多爾袞將綺蕾接進了睿親王府(1)晨。太醫院的朱漆大門緊閉著,兩隻獅頭吊環黃澄澄地發著威。太陽剛剛探過宮牆,將一對獅頭照得鬚髮皆張,栩栩如生。一雙纖纖酥手已經叩響了那門環。門內有人應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