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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對著夜空祈求,“你不可以這麼做!你不可以在這時候報復他!我知道他對你不起,可是,我不能讓你在這個時候帶他走!我不能!”我用那隻好著的手臂抱緊鍾楚博,希望以自己的身體來溫暖他,把自己的陽氣過給他。鍾楚博,我不要你死,我不會要你這樣地去死!驀地,我想起那個燭光搖曳的晚上,想起那晚無憂的咒語,我閉上眼睛,朗朗地念起來。月亮升至中天,月光透過林梢灑落一地,斑駁而明亮,無限詭異。松濤蟲鳴都沉寂。我的咒語是夜晚惟一的聲音。手臂上的疼痛越來越劇烈,我咬緊牙關撐著,不許自己倒下去。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能撐到明天早晨,鍾楚博就會得救!我一定要撐住!東方漸明,月亮的影子淡下去,淡下去,福爾馬林的味道就像月亮的外衣,也隨之漸漸脫落。鍾楚博輾轉著,嘴唇一張一翕。我本能地意識到他的需要,趕緊站起身,用一隻手脫下外衣,將露水沾溼衣衫,再絞出水,滴在他乾涸的唇上。他口唇微動,艱難地貪婪地吮吸。我的淚落下來,被他一併吮進口中,或許是覺出了眼淚的鹹澀,他忽然睜開眼來,愣愣地看著我,欲語還休。我卻已經驚喜地叫出來:“你醒了?你醒了!”我終於喚醒了他,救活了他!鼓脹的喜悅讓我欲歌欲狂,難以自持。“你醒了!”我又哭又笑,不住用溼衣擦拭他灼熱的面頰,希望給他一點清涼。他的嘴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許久,終於說:“為什麼?”我愣住。他的話並不完整,但是我聽懂了,他是在問我,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這樣高興。為什麼?我是恨他的。苦心孤詣找出他的犯罪證據,欲將他繩之於法,置之死地,為許弄琴報仇,為自己洗冤。可是,當他的生死握於我一念之間,我卻沒有片刻的猶疑,一心一意,想的只是要他活下來。為什麼?但是我已經無力回答。隨著他的醒來,我最後一分力氣和意志也耗盡了。我再一次說:“你醒了!”接著眼前一黑,軟倒下去。當我醒來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弄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一張鬚髮相連但是充滿善意笑容的臉趨近我:“你醒了?”那張臉藏在鬍子頭髮後面完全看不清,可是聲音是熟悉的,那是鍾楚博。“鍾楚博?”我輕輕喚,“你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兩天兩夜沒睡覺沒洗臉沒刮鬍子,就變成這樣子嘍。”“我已經睡了兩天了嗎?”我想掙扎著坐起,可是手臂僵直麻木不聽話,原來已經上了夾板——兩根板夾著胳膊用繩子捆起,很古老的一種接骨方法。屋子裡充滿了濃郁的草藥香,我約略有些猜到自己的處境。果然,門簾一挑,一位面色黝黑但態度慈祥的老先生端著碗湯藥走進來,呵呵笑著說:“姑娘,我老頭子幾年中醫沒白學,到底把你一條小命從閻王爺那兒硬拉回來了。有這麼一次,就是趕明兒我一閉眼死了,也對得起自己行醫一輩子了。”“醫生,是您救了我?”想到在做“盜鹽賊”的那段日子還曾造訪過他家呢,我不禁有些臉紅,不過好在正發著燒,大概不會引起他的懷疑吧。“醫生?”老中醫愣了愣,接著哈哈大笑,“這輩子,還沒人叫我醫生呢。你是城裡娃吧?這兒人都管我叫大夫。”我猛地想起一件事來,鍾楚博精通各路方言,他一定沒有對這老中醫說實話,八成說我們就是這山裡的或者是附近村裡的人,走山路遇了狼,而他的樣子,混在山民中也實在看不出兩樣,老中醫大概到這時候才知道我們是從城裡來的吧?那麼,他是曾經收到過通緝令的,會想不到鍾楚博就是那通告上的通緝犯嗎?我偷眼看鐘楚博,他正一臉焦慮地望著我,分明沒有想到那些顧忌,只是催問醫生,哦不,大夫:“她現在醒過來了,就沒事了吧?”“難說,難說。”老大夫放下藥碗,翻翻我的眼皮,摸摸我的額頭,又對著上了夾板的手臂反覆看,最後搖著頭說,“現在還難說得很呢。”“難說?你不是說已經把她從閻王爺那兒拉回來了嗎?”“命是肯定拉回來了,不過這條胳膊嘛……”“胳膊?你不是已經給她接了骨?”“可是你沒看到她傷口發炎了嗎?我還正納悶這娃身子骨怎麼這麼虛呢。原來是個城裡娃。那就難怪了,抵抗力太差,一點小病小災地就抗不過去,又昏迷了這麼久,沒燒壞腦子已經萬幸。要是咱山裡娃,哼,別說摔斷條胳臂,就是摔斷腿,打斷肋骨,只要接上骨,當場就能下地;走動,哪裡知道什麼叫發炎呀……哎,依我看,你們最好還是回城裡去吧,那裡有進口消炎藥,我這窮鄉僻壤的,中藥治慢症還對付,像這種急症發炎,可是沒把握。前兩天我是看娃的情況太緊急,怕往山外送給娃耽誤了,說不得,只得大著膽子試一回,總算愣把娃叫醒了,這就已經是千好萬好了,可是這只是解一時之急,要想讓她徹底好利落,我可沒把握,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