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吉(一) 盧四爺不行了 納吉 一 盧四爺不行了。 四爺不行了的秘密是大太太盧胡氏最先知道的。這說起來有點奇怪,因為四爺至少已經三年沒和大太太同房了,所以他是寶刀未老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按理大太太是不可能知道的。 但是細想想也不奇怪——儘管不同房,大太太卻還是四爺最信得過的貼心人,不但家中財政大權交給她打理,一干妾侍兒女也都要聽從太太的指使教訓。盧四爺有五個老婆,但是說到“太太”,卻單指盧胡氏一人。其餘四房小妾,只可喚“姨娘”,還說這是旗人的規矩。其實四爺這旗人血統,本來也就不清不楚。但也許正因為不清不楚,才最要緊在這些細枝末節的行事兒稱呼上落足規矩吧。 不管四爺晚上歇在哪個姨娘房裡,歇前總會到胡氏住的上房打個轉兒,聊上兩句才肯走的。每到這個時候,便讓姨娘們忌憚憂慮,不知胡氏又該嚼舌根子害哪個了。 這一種不動聲色的威脅,往往比著開家庭會時拿家法的威風還有震懾力,讓胡府上下四十多口人人自危,個個心驚,背地裡喊盧胡氏“老葫蘆”,表面上卻不得不畢恭畢敬,小心翼翼,園子裡見到盧胡氏,大老遠就垂手夾肩,高呼“太太好”。 這些個細節不僅讓盧胡氏大為感激,雖獨守空房而無怨無悔,死心塌地幫四爺維持著這頭家;也讓四爺自己覺得不容易,覺得他雖然風流多情,卻是不忘本的真男人,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因此不論他再怎麼寵著哪房小妾或者小妾的兒女,偌大盧府裡,卻沒有一個人敢張狂得越了大太太的頭去。 出了門,四爺是一方名紳,商會會長,財大勢厚;關上門,卻是胡氏最大,說一不二,氣焰十足。四爺說的話,胡氏可以一個不高興就給否了;胡氏的話,四爺卻是再不情願也要點頭兒的。幾十年來,除了每次為了納妾的事兒兩夫妻嘀嘀咕咕總要鬧上一段日子才算妥協外,別的事兒上,兩人總是同聲同氣,婦唱夫隨的。 因此說,如果四爺有了什麼難言之隱,大太太最先得著信兒也就再自然不過。 大太太得了這信兒的一做,誰還會懷疑你老?” 四爺會過意來,大喜:“這主意最好,既這麼著,一切就交給太太操辦了。” 納吉(二) 選美令二 選美令發下去,真個震驚了青桐縣。有罵盧會長老不正經,半截子入土還墳頭插嫩蔥兒的;有豔羨這本地首富的財勢,起心要把閨女往盧家門裡送的;有詫異盧四爺虎老雄風在,花心不死的;也難免有從中漁利,保媒拉縴扯皮條兒的……一時間,整個青桐縣為了盧四爺納妾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酒樓茶肆,花街柳巷,無不在議論猜測,關注著到底是個什麼樣如花似玉的閨女會被盧家的老虎門給吞了。 盧會長人稱四爺,可上頭卻並無一兄半姐,只是盧家的獨苗兒一枝。這行四,有說是叔伯子侄通排得出來的數兒,有說四爺年輕時曾和三個情投意合的好朋友拜把子從而行四的,也有傳言說是四爺上頭曾經夭折過三個兄長,為著誠實不欺,故把四爺稱之為四爺的,真根實底沒人說得清。 四爺因著自己人丁孤單,就特別在乎開枝散葉,拼命納妾也是以這一點為理由:最初娶胡氏過門時,胡家曾經把不納妾作為嫁女兒的一條規矩讓四爺立過字據的。然而胡氏入門五年,一無所出,這便給了四爺納妾的理由。而慧慈也爭氣得很,進門剛半年就替四爺添了大小姐雅詩,雖然只是個女孩子,可至少證明了慧慈能生養呀。有人便說這雅詩八成在慧慈進門前就在慧慈肚子裡待著了,慧慈就是因為大了肚子才情願倒貼嫁妝做了盧門妾室的。既這麼著,雅詩到底是不是四爺的種兒就很難說了,誰知道這個風流多情的未婚寡婦是不是隻有四爺一個情人兒呀。這種說法,一度在盧家花園裡很是盛行,直到兩年後慧慈又生了大少爺長衫後才真正消停下去。